第十一章 过渡
经哭不出声来。双胞胎日益变得粗野。孩子们的姑姑把天放拉到厨房,
悄悄塞给他一小包东西,请他伺机带给朱贵铃。肖天放打开那个小包来看,只见里
边是二小留下的一条头巾和一双布鞋。后来朱贵铃紧握着这双小巧的鞋,竟潸然泪
下。等卫兵转过身去卷莫合烟时,他竟俯下身去,出劲地亲吻它,并把它藏到了自
己被窝里。果然如孩子们的姑姑所希望所预料的那样,当天,他的精神头就大不同
于往常。开晚饭时,居然还多要了半个馍馍和一份菜。本来已经红肿了的嗓子眼儿,
竟开始消肿。还向卫兵惜剃刀修理那早已不成个模样了的胡须。参谋长们立即发生
了怀疑。连着撤换了三批卫兵,才使一直为此亢奋着的朱贵铃,意识到应该有所收
敛,才能最终保住被窝里掖着的那两件二小的遗物。
事情已到了不能再往下拖的地步。阿拌河对岸的木楞子堆上,初雪覆盖了蓝领
狐的踪迹。丛林深处不再恬静幽闭。白烨树上的疤眼越发深沉明显。从兰州行营来
了一位长官,全权了结朱贵铃案。
朱贵铃知道自己最后的日子到了。他完全木僵了。他甚至都不愿重新收拾干净
自己,像应该做的那样,一身戎装地出现在那位行营长官面前,再去争辩个什么。
他恨已经发生过的一切,他只想对妻子说一声,我对不起你。
不管十二位参谋长怎么劝说,朱贵针都不回答,只是闭着眼,喘气。
“别装尿!”他们一起吼叫。
“那也没用。”他一动不动,只是在被窝里夹紧了二小的那两件东西。
出乎任何人的意料,行营长官竟提出要到病房去“提审”朱贵铃。他们不知道,
这位长官是朱贵铃祖父生前最亲密的友好之一。他当然痛恨朱贵铃竟会勾结地方上
的那些没有根基的暴发户,处决了曾在自己祖父手下效力多年的老军人。但他绝没
想到,这个“逆畜”竟会长得那样的酷似他那位杰出的祖父,以至于使他无法硬下
心来秉公执法。他觉得法办朱贵铃,几乎等于法办自己那位不可多得却又偏偏失于
早逝的老朋友。他挥泪痛骂了朱贵铃一通,让他详细讲述了他祖父和这位长官分手
后那许多年里的种种情况,又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让朱贵铃讲了白氏兄弟的情
况和处决那位参谋长的情况,最后又把那十二位参谋长叫来痛斥了一通。因为他发
觉,病房上没有顶盖。快到天亮时,他和朱贵铃的头发、肩膀、屋内的衣架、床架、
暖瓶盖。桌面上……包括床前床后堆着的那些碎砖残瓦上,都落满了一层厚厚的白
茸茸的霜毛。而他那位老朋友的孙子,却只能缩在一条印有红十字的白被单里,光
着脖梗儿,光着双脚,直打哆嗦。他限令那十二位参谋长到明天天黑前,完全按原
样,把这一排病房的顶盖重新砌起来。他要朱贵铃当着他的面,对着祖父的遗像发
誓,从今往后再不做一点有悖于祖父和祖父这些老朋友的事。
朱贵铃发了这样的誓。
祖父的这位老朋友解除了对朱贵铃的审查令,把联队指挥权又交还给了朱贵铃,
带走了六位参谋长,但仍留下六位参谋长,协助朱贵铃重整老满堡的秩序,逐个地
审查全联队军官、士兵,搞清他们每一个人跟白家的关系。
大院里一时便挤满了那些在受审期间只能在院内的阳光下闲逛的军人。懒洋洋。
酸臭。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