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五根弦上的叫板
到那一刻才能上桌。但那一天,全家人毕恭
毕敬地坐了二十分钟,不见有送汤来的响动。又等了一会儿,仍不见有响动,大家
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几乎在同一瞬间意识到出事了。推开餐椅,赶到厨房去看,
汤的确做好了,还是烫的,也悟在棉套里,但二小不见了。哪儿都找不见她。那条
她从来不离身的围裙,此刻安详地悬挂在白漆碗柜的门鼻子上。这是条金黄色的围
裙。她知道朱先生喜欢金黄色。在金黄的底子上,她又绣了几朵白色的曼陀罗花。
她也知道夫人喜欢白色的曼陀罗花。她会到哪儿去呢?无论在老满堡,还是在整个
阿达克库都克,她都没有第二个熟人。她的全家都在印度。她家在那儿已经待了三
代之久了。国内,也许在胶东,还能找到一个半个八竿子都打不着个边的远房亲戚。
但她连他们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雾一直到天黑都没散去。
第二天一大早,朱贵铃派直属支队的四个分队长,各带四名军佐,四匹军犬,
分四路,顺着去索伯县。灰林堡、省城和红其拉甫山口的方向寻找。要他们注意每
一个穿白连衣裙的女子。没有。后几天,又分四路,换四个方向。下决心,没有活
的,也得把死的抬回来。他们几乎惊动了沿途每一匹公狼或母狼。每一群敏感的黄
羊和迟钝的驼群。搜查了每一顶帐篷。每一个冬窝子或夏窝子。每一个塌顶的砖窑
和废弃的羊圈。都没有。无论是死的还是希望中的活的,都没有。十九岁的二小就
这样完完全全地不见了。
全家人都不说话。
朱贵铃摔碎了所有的瓷盘。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笨重的立地木座钟摆动它巨大的铜摆,在客厅那个幽暗的角落里计算着所有那
些必要的丧失和不必要的追悔。每隔三十分钟,它就嘶嘶地响一次。铸花的指针便
艰难地往前搬动,带着惯常的哆嗦,仿佛一个僵硬、佝偻的老人。据说它是天津卫
一个过去专为王爷府做钟的工匠手里的活儿。
朱贵铃讨厌它,非常非常地讨厌它。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虽然是这样,还应该说,这只是一件小事。在这同时,还发生了一件真正可以
称得上是严重至极的事——有人弹精竭虑,迫使铁路工程下马。完戏。垮台。省联
防总部十万火急把朱贵铃催到那满街扔着羊骨头的省城,要跟他说的就是这么一件
事。谁那样弹精竭虑,非要姓白的姓朱的彻底垮在老满堡?不是别人,正是省联防
总部的一批谁也惹不起的高级军官。多年来,他们正是那位在白氏兄弟暗中大力鼎
助怂恿下,被朱贵铃突然处决掉的参谋长的后台。朱贵铃处决参谋长,用的是先斩
后奏的办法。他连续向省总部和兰州行营报了参谋长三件十恶不赦的“罪状”:一、
在处理二十二特勤分队一事中滥杀无辜;二、唆使部属暗杀本地商人;三、霸占前
任指挥长妻妾,丧尽天良。当时的确封住了所有人的嘴。白老大白老二还出了很大
一笔钱,帮朱贵铃迅速还清了老满堡联队拖欠省总部后勤财务上的几笔大宗债款,
帮他在总部一些中间派人土中争得几许口碑,堵一堵参谋长派的人的嘴。
那一帮人没有在铁路工程上马之初下手,是想缓一手,让你爬上老虎背之后再
说。他们知道,白家这次是豁上了全部老本,工程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他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