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诗: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他醉眼醺醺地看着北京鳖,喂,你什么时候想红杏出墙就通知我一声。刘友斌不要你了我要你。北京鳖大笑,笑得牙龈都露了出来,可以呀,她用普通话说,友斌你听见了,看来还有一个人喜欢我呢。李国庆说:那还用说,老子就是喜欢你,你可以让我亲一下脸吗?就亲一下。王军批评李国庆说:你喝醉了,说酒话。李国庆突然就呕了,呕得满地都是,呕得眼睛翻白,却想起了西安宾馆旁腊味店里姑娘,不觉就伤感地背着陆游的诗道: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王军批评他说:你这鳖讨卵嫌,又背起诗来了。杨广嘿嘿一笑,说是的啊,在西安讲好了,畜生还背诗。李国庆红着眼睛说:要背,嘴巴长在我脸上,我就是要背。陆游鳖做梦都梦见铁马冰河入梦来,残酷得很呢。北京鳖不读历史的,问:陆游是谁?王军生怕醉醺醺的李国庆向她卖弄知识,抢着回答:是我侄儿子。
李国庆认识省美术出版社的一个美编,那美编姓何,大家叫他何鼻子。何鼻子是个东游西荡的人,今天在深圳,明天在广州,过了几天又在成都,忽然又跑到北京去了。反正他是用公家的钱,名义上是出差办事,实际上是出门广交朋友。何鼻子是学中文的,却有一颗崇尚美术的心。他大学毕业当然就成了不务正业的人,他原是分到美术社做文字编辑的,他放下文字编辑不做,居然找那些画画的人要了纸笔在家里画画,今天画个猫,明天画只鸡,后天画只老虎,居然也有人欣赏。不错不错,有人高兴地鼓励他说。何鼻子就把自己视为画家了,于是更加忘我的画画,从画猫记和叫鸡变成画山水和人物了。现在居然就有了些小名气,还有人公开叫他何大师,当然称他何大师的人不是调侃他,就是有求于他。李国庆叫他何大师就是有求于他。李国庆从西安回来后,觉得自己有大量的时间无从打发,就想到了何鼻子,于是想从何鼻子的手中接连环画画。你搞本连环画给小弟画看看,何大师鳖。李国庆骨子里是小看何鼻子的,但他得求何鼻子。何鼻子回答李国庆说:可以可以,只要你有兴趣。李国庆很高兴,说只要有钱赚,我就有兴趣。何鼻子打量李国庆一眼,想不到中央美院毕业的也对赚钱感兴趣啊。李国庆大笑,说感兴趣感兴趣。何鼻子就给了李国庆一个小说脚本,那是沈从文的小说,被他们社的文字编辑浓缩成了一个很简单的脚本。李国庆拿了这个脚本回来,扔在杨广面前,我们画连环画不?李国庆伸出两个指头,说两万元一本。
两万元在一九九0年可不是个小数目,那时候人均工资还只一百二三十元一月。杨广也从西安回来了。西安那个装修工程完了,何健不需要他了,他再呆下去就得自己掏钱住宾馆,于是他跟陕西姑娘分手了。他对陕西姑娘说:来吧,来长沙吧。陕西姑娘说:你让我考虑三天好吗?杨广又在西安宾馆住了三天,把何健给他的设计费一分不剩地花了个净光。三天后,陕西姑娘一脸缱绻地对他说:我真的喜欢你,但我妈妈要我把大学读完……呜呜呜,我妈妈不准我去长沙。她哭了。杨广替她揩干眼泪,第二天他就打了张火车票,不敢跟陕西姑娘告别地走了。这段时间他整天在街上乱窜,不比一只无家可归的狗好多少,正愁没事做,便很积极地跟着李国庆画起了连环画。他们翻阅着沈从文小说脚本,随手画了几幅,自己左看右看,觉得还可以。李国庆就拿着画稿赶到美术出版社,把何鼻子看。何大师鳖,李国庆望着他,你看要得不?何鼻子扫了眼忙肯定道:可以可以,你们画就是了,画完了给我。
黄中林在天津那家破装饰公司一点也不受重视。尽管他是天津美院里学装潢设计的,但他画出来的装修图纸却过于乡土气,也没有那几个学工艺美术的讲究;另外,他是湖南人不是天津人。他们根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