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你到底有没有羞耻心
“那个贱女人,就这样放她走了,我哥的风度太好了。”荣恩又这么出人意表地说,她不停地在套房内走来走去,不知道忙着什么。
“你怎样惹上人家老公的?”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
“那个贱女人从头到尾没说她老公是谁,真是无厘头,害我要算账也不知道要去找哪一个。”
我睁开左眼,偏头望向荣恩。荣恩抱着那个旧得绽出棉絮的布娃娃,凭窗眺望着坟山。“贱女人,算她运气不错,我哥今天心情好,不然当场用亏的也要亏死她。”她说。
“荣恩,你到底有没有羞耻心?”
荣恩于是亲了亲布娃娃,长久地眺望着窗外。她的钢杯里煮着的泡面加蛋,冒出了汩汩泡沫滴落在桌面上,荣恩一直没有关上火,我静静地瞧着她。荣恩在窗口的风中,终于显出了一丝萧瑟之色,她关上窗,走向书桌时,顺手摸了摸墙头上的大草原海报。
“奥勒岗,应该不会这么冷吧?”她轻声独语。
“应该更冷。”我说,我的右眼疼进了颅骨。
“会吗?那里不是都很暖和的吗?”
“奥勒岗在很北边,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荣恩,”我坐了起来,试探性地问她,“奥勒岗靠不靠海?”
“不知道。谁知道?”
“受不了,那不是你的目标吗?怎么连在哪里你也弄不清楚?真糊涂。”满腔怒火,我跳下床,找来了英文字典,翻出美国地图,指清地点给荣恩。“就在这里,你看清楚,记下来,纬度这么高,靠山也靠海。”
“随它去靠山靠海,我已经不想去奥勒岗了。”荣恩跺着脚说。
“那现在你想去哪里?”
“我要跟你,你去哪里,我就跟着去。”
望着她秀丽的面容,和满脸碍眼的浓粉,我心中的灾难感又油然而生。
“我不要你跟,你只会惹麻烦,还有你的脸,是怎么搞的?怎么把自己弄成像个槟榔西施?”我抽出面纸开始狠力擦拭她的彩妆,“有什么比十七岁更美的?”
“十八岁,”她抗辩说,“痛,好痛。”
我在荣恩的左腮上擦出了丝丝红迹。她的苍白的素颜上,却渐渐生出了一朵笑意,如花绽放在她的大草原海报前,她又开始不胜向往地看着我的邓肯海报。
“她样子好美,告诉我,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荣恩问我。
“她是一个奇怪的人。”
“有多奇怪?”
“当所有的人都在路上辛苦地前行,她却跑得更远、更远,在没有路的远方狂奔。”
“姊姊,”荣恩突然这样脱口喊出,“我叫你姊姊好不好?”
“那多肉麻?”
“那我以后只在心里叫。”
聊作安慰地搂了搂她,荣恩却将我紧紧地抱个满怀。“姊姊,姊姊。”她这么轻声叫唤着我,她的眼泪顷刻湿透了我的肩头。
荣恩,一个出奇喜爱说谎也爱编造故事的室友,我渐渐发现她的一切言语都荒诞,一切举止都可疑,现在她央求着我,陪她回一趟家。家,她说,就在离我们套房不到三公里的地方。
大年初一,年味甚淡的台北街头,人车稀少,百店不开,我和荣恩遍招不到车子,只有步行而向荣恩所描述的那个去处。
从马路转上了河堤,我在墨镜遮掩之后的视野开阔了起来,半荒枯的河面上飘着某种死尸的气味,满天薄云疾飞,我想着,不知道从什么年代开始,那样碧蓝澄净的天色再也不曾见了,只剩下这样低彩度的、接近苍白的长空,我们在漫天阴霾中又下了河堤。
再转进马路边的小巷,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