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深深喘口气,闭上眼静了一阵,然后,她就慢慢地来到院里,喊各家的人出来,拣个阴凉地,都坐下,她说:“大哥说的事,我打算办了。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把日子过好了,大家都跟着沾光,把日子过坏了,也好拣出负责任的人,我呢,就要当一回负责任的人。”
玉芬说:“那你就是当初的生产队长,你说每天干啥,我们跟着干就是了。”
高翠莲说:“对,队长拉头锄,我们拉不下就是了。”
梁小秋说:“我孩子小,我可跟不上趟。”
婆婆说:“嗨,一家人嘛,又不是挣工分,犯不上那么较真。”
玉玲见院墙旁的树上有几个家雀喳喳叫个没完,猫腰抄起块石头撇过去,家雀呼啦一下全飞跑了,院里显得静了许多,但后院的电锯还在铮铮响,玉玲朝那边喊:“把锯停一会儿,我们要说事,太吵。”
那边人说:“停了中吗?”
玉玲说:“有啥事,我负责。”
电锯戛然停止,偌大一片院子,顿时安静得像是一片无人打扰的田野,只有母鸡寻食时嗓子里冒出的咕咕声,以及猪圈里老猪的哼叽声和小猪羔子的尖叫声……
天色很好,干净得像一块刚洗过的的确良蓝布,平平整整地悬在群山河川之上,让人看着心里那么舒坦。山色是一片翠绿,充足的雨水,把庄稼树木花草激得生性勃发,竞相展示着发育壮大的本能。河套则是愈发宽阔了,泥沙抹平了坑洼和乱石,宛如一条通往外面世界的坦荡大道,村子里处处清新,潮湿的气味在炊烟的裹卷里升腾,忙碌的人则一刻不停地在收拾着自己的家园……
玉玲的心情在经过一番冲动后,在这大自然的和谐的景色里,终于恢复了平静。她觉得心里好像有两个闸门,刚才被愤怒冲开的那块闸门,已经关上了。现在启动的闸门,则是充满热情和理智,充满爱和恨。爱是爱这个家,爱这家里的每一个人,若无缘分,为何能到一个锅里抡马勺,在一个院子里唠家常,为同一件事动心思想点子;恨则是恨这家的日子太没有章法,缺少规矩,再勤快的人,在这也得变懒,再能吃苦的人,慢慢也变成爱吃爱喝爱抽爱赌的人。这么下去,对孩子们的影响太大啦,这院的孩子,在学校都是花钱的好手,念书却是二五眼。
玉玲心平气和地说:“我主持这个日子呢,就得有点新章程,首先呢,要把基本生活费和零花钱分开。生活费,主要是孩子念书,大人孩子做衣服这一类钱,这些钱按户头分,都一样……”
梁小秋着急了:“我三个孩子,平均咋行,那我不合算。”
玉玲说:“不合算,就得从其他活上补了。”
高翠莲问:“咋补?”
玉玲掰着指头说:“咱们把家里女同志干的活儿,像做饭、喂猪、整院子,还有地里的活儿,都标出价码,实行招标承包,谁干啥,谁得哈钱,不干,就没有。”
高翠莲脸色煞白蹦起来:“你这不是搞外面土地承包吗?这是家里,搞这一套干啥?”
玉玲说:“翠莲,你别急。好的法儿,甭管是哪的,都该学习。我觉得这法儿好,按劳分配,打破大锅饭。”
梁小秋喊:“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包了活计,当中要有个事咋办?回娘家,赶集,猪就不喂啦?饭就不吃啦?”
玉玲说:“那可以请旁人帮忙,把那天的钱给人家。”
玉芬沉不住气了:“玉玲呀,一家人,干啥要分得那么清,那还叫一家人吗。”
高翠莲说:“大嫂说得对,过去都是大嫂做饭,我没少去帮着切菜,也没要过钱嘛!”
玉玲说。“你凭啥帮着切菜?本来就有你的一份活。”
高翠莲脸变成红色:“你这话咋说的,凭啥就得有我一份活?姑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