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拉套,我感谢你还感谢不过来呢。赵国强说那咋办,李支书举起酒盅说小学校的砖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你发话借给我,来年我一准还上。赵国强那时已经半醉,又没法回绝支书的面子,一咬牙就给应下了。结果,支书儿子的新房建起来了,翻盖学校的砖却迟迟不见回来。他几次婉转地跟车支书说,李支书说手头紧,后来李支书的老伴得了毛病,弄得他们全家到处借钱瞧病,赵国强就不好再提砖的事了。
丁四海说:“赵主任,我知道借砖的内情。你不能再给支书背黑锅,哪天上面来调查,让我们咋说?”
赵国强说:“咋说?人家是借,借了肯定还,你别太着急了。我这不是来看看嘛,若是村里有能力,我想办法解决就是了。”
丁四海满不在乎地说:“那就看您的责任心啦。教室戳在这,我就当这三个老师的校长,教室塌了,我正好调走,兴许离家近点。”
赵国强的火突突直往上撞。这要是换个旁人,他早急了。可丁四海是公派的老师,工资和关系都在县教育局,村里管不着人家,可小学校又需要他,所以,你还就得敬着三分。
赵国强使劲把气往肚子里压,强笑笑说:“丁校长,我先找人拉点干土来,把地垫垫,您先把课给恢复了吧。”
丁四海说:“这您放心,当老师的,见不到学生,心慌。”
赵国强说:“那好,那好。”就到村委会去,立刻找柱子安排人拉黄土垫学校院子和教室,又嘱咐柱子,不管了校长说啥,你也别跟他来气,忍着就是了。
柱子走了以后,赵国强一个人呆在村委会里。
由于发水,报纸有好些天没送来了。赵国强顺手抓过一张旧报纸看,上面就有南方某某农村人均收入达到多少多少钱的内容。他看了一阵,把报纸扔到一边,心里就问自己:我一盆火似的把矿上的饭碗给扔了,我回来图个啥?就图在这黑屋子里有一张办公桌,走到街上人五人六地让人喊声主任?我美在哪儿呀!你瞧瞧这村里,集体的,除了山上还有片林子,还有这两间村部,那几间破教室,旁的就没啥了。村民呢,倒是吃饱肚子了,衣服也整齐了,可人均年收入才五百多块钱,离小康标准差一半还多呢。就说也有几户富了的,像钱满天他们哥几个,可大多数人的生活还是变化不大呀……
赵国强觉得脑袋有点疼,他点着烟使劲地抽,又使劲地让烟从鼻孔喷出,好像要用烟带走心中的烦闷。良久,他朦朦胧胧地想清楚这么一个问题,就是原先认定的村干部只要肯干就行,就能把工作做好。这样的观念不行了。眼下不是土地承包前,干部带头治山治水,群众就跟着干,也不是刚承包之后那几年,只要把地界房山子矛盾解决了,农民自己就把粮食打了,用不着干部操心。如今是农村发展到了一定的阶段,各类新矛盾冒出来了,你当干部的没有新招子,你就把握不住局面,你就面临种种危机。比如这个防洪水,你就得修坝,修坝就需要钱,钱从哪来?找村民要,穷户肯定不愿意交,而且,敛钱的名目又太多,村民也确实有些招架不住。找富户要,富户也不愿意总行善,也行不起。村里出,拿啥出?
“我的天呀……”
赵国强自言自语,只觉得墙上的奖旗奖状都旋转起来,转得他眼睛发花。
“二舅……”
孩子的喊声,使赵国强回过神来,他看见眼前站着玉琴的两个女儿,小名叫大丫二丫,都在念小学。
“你俩咋来啦?”
“我娘叫水给冲下去啦!”
“二舅,快去找我妈。”
两个孩子哭起来。她俩脚上都是泥,显然是蹚河过来的。身上的衣服也脏兮兮,头发乱草一般。
赵国强奇怪地问:“没人告诉你们?”
大丫问:“告诉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