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赵国强对县里的事不大清楚,村干部上面有乡,轻易接触不着县领导,但有大哥在县里,他或多或少还知道一点,他说:“县长不是从上面派来的吗?”
孙家权说:“倒霉就倒在这派来的。他是领导的秘书,下来镀金,就知道吹牛给自己脸上抹粉,其实狗屁不懂。”
赵国强吓了一跳,心里说坏啦,这位咋这么大火,万一传到县长那,还了得吗。他瞅瞅远处的人,小声说:“姐夫,你咋啦?你不是跟县长玩过麻将吗……”
孙家权把烟狠狠地扔到河里:“可不是嘛,他娘的,我还主动给他点炮,输他好几百块钱呢!原以为他能记住我,这回县里安排干部想着我。狗屁!他到哪都赢钱,眼里就认钱,不认人啦!我还不如把那钱买肉喂狗!”
赵国强浑身发冷,不由打了个激灵,说:“姐夫,你回家歇着吧,我跟他们再干一阵。”
孙家权说:“要干我也跟着干。别看我对那县长有意见,我对老百姓没意见,淹了谁我都心疼,就不心疼淹那些当官的。”
赵国强说:“姐夫,你说话可得注意,我听着直起鸡皮疙瘩。”
孙家权说:“没事,你是没听我们乡镇头头在一块聊啥,听了吓你一个跟头。不过,还是少说为佳。走,干活去,晚上我不走,我要跟你商量件事。”
赵国强如释重负:“好,晚上咱好好喝几盅。”
俩人说着就过去抄起家什。村民们见了孙家权就跟他打招呼,毕竟他也是这村人,只不过爹娘没的早,他一个人从小就出去了,熬了二十多年,才熬到了乡长。典型的乡镇干部作风,干工作风风火火,不高兴了就骂娘,高兴了呢,跟谁都逗,这时候人们又觉得他很平易近人。
村民们边干活边问:“孙乡长,听说这一合并,你官又大了。”
孙家权说:“大个蛋,就是人多了,麻烦事多啦。”
村民说:“把那些乡都合并过来,人家要起个结婚证也得跑几十里,多累呀。”
孙家权说:“想娶媳妇还怕累?那本来就是累活。”
不知谁说:“没错,四大累嘛!”
又有谁问:“当乡长,算几大累?”
赵国强说:“别胡扯!”
孙家权说:“算五大累吧。别的不说,就说陪客人喝酒,天天喝,顿顿喝,把胃都喝残废啦……”
村民说:“我想喝还喝不上呢。”
孙家权说:“哪天让你去陪酒。不过,不能光喝,还得说话,得恭维着人家,奉承着人家,得让人家喝高兴。”
村民说:“那不等于伺候老爹喝酒?”
孙家权说:“爹不中,起码是爷爷那辈,赶上求人家求得厉害的,就是祖宗!”
村民笑成一片,有的说:“我的天,要那么着,这酒可不好喝,不如咱坐炕头上,小酒壶一捏,皇上老大,咱老二。”
孙家权说:“现在没皇上了,你就是老大。”
村民说:“对,我是老大!”
孙家权说:“不对,还有你爹娘,你喝酒得想着他们。我可告诉你们,最近咱乡里闹股邪风,不养老人,让我整治了几个。你们别不当回事,谁要是就想自己吃香的喝辣的,让老人喝粥吃咸菜,睡凉炕,我非整稀了他不可。”
村民吓得直吐舌头,麻溜低头干活,都不吭声了。
赵国强小声说:“刚才说得那么热火,咋一下就变脸训人了。”
孙家权挠挠脑袋:“一沾这事我就来气。嗨,你们咋都跑啦?我能把你们吃了咋的……”
村民喊:“快看,水里下来东西啦!”
赵国强和孙家权忙站在坝上,朝河当心一望,可了不得啦,河面上白茬茬漂着一层木板子,就跟顺水的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