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康开始旅行
醒醒酒。”老康扶着朱娟坐到一张漂亮的法国式长沙发上。
“亲爱的老康,艺术家,大师,坐着是不能醒酒的,明白吗?”
“那就喝杯酽茶。你的茶叶放在哪里了?”
“酽茶也不能醒酒。明白吗?”
“那怎么办呢?”
“你坐着,坐在我身边,陪我,我就会醒酒。”
朱娟的眼睛里射出了一种光芒。这光芒同那白生生的手臂一样,叫老康的心里又动了一下。
十八号这一天下午,老康的台湾朋友刘道尺践约而来。这位从前的画家,现在的画商,差不多快六十岁了,却保养得很好,面色红润,双目放光,笑声洪亮。他熟门熟路,径直来到了老康的画室。
老康的肖像画已基本完成,在做最后的润笔。
“哇塞,了不起的杰作!”他看到了这幅画,发出响亮的惊呼。
他又退后几步,歪着头,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再次发出赞叹。
老张仍坐在台子上,看见这个陌生人的声音那么夸张,忍不住笑了。
老康最后一次掏钱给他,并吩咐他从明天起不用来了。如果下次要画他,会通知他的。
老张望着手里的钞票,感激之情显得非常真实。
他走了之后,老康说:“一个勤杂工,我们学院里雇的。其实他应当做模特才对。”
刘道尺的眼睛仍然盯着这幅大尺寸的肖像画。似乎没怎么在意老康说话。
“太好了,一幅典型的下层人的面孔。泥土味很重。生活味很重。还有……我想想看,还有一股说不太明白的味。我看这一点更重要。一幅肖像画里有让人说不明白的地方,才会产生魅力。我要啦!”
“什么?”
“我说,我要啦。你说个价吧。”
老康摇摇头,微微一笑。
“你这是什么意思?”画商问。
“我要拿它参加一个肖像画双年展。”
“什么时候。”
“下个月中,在北京。”
刘道尺搔了搔后脑壳,说:“那是这样,我先交订金。参完展,我就来拿画,再把剩余的钱一手交讫。怎么样,两全其美吧。”
“这幅画我不打算卖。”
刘道尺是个有耐心的画商。这样的情形他也遇见得多。不少内地艺术家其实都舍不得卖掉自己的得意之作,只愿意售出二三流的作品。但他凭三寸不烂之舌,并诱之以在内地市场不可能产生的丰厚回报,便往往得手。在“你说个价吧”之后,是那些有才华但又清贫的画家们的紊乱心跳。刘道尺相信,清贫自守的人,总是少而又少的。而一些早已脱离了清贫,卖画获富的艺术家,他们说“不”也只是想讨一个更好的价钱而已。他胸有成竹,不急不慌,慢慢跟老康磨嘴皮子。他甚至还有一个更大的野心,不单是要买下这幅肖像杰作,还要与老康签一个为期十年的合同,在这十年中,台北的弘道画廊可以购买任何一幅老康创作的肖像作品。
但是老康摇了摇头。“你不可以的。我是我所有作品的父亲。只有父亲才有权决定儿子们的前途。这个权力我不会出卖给任何人,包括你,我的朋友,我的尊敬的刘先生。”
“我相信谈判。”刘先生说,“连战争都可以通过谈判达成停火。而况艺术乎?”
电话在这时忽然响起,几乎吓了两个人一跳。
“喂,喂,喂?”老康发现这个电话同上次一样,对方听到了他的声音,可是沉默着,十秒钟之后,那边咯嗒一声轻轻放下了话筒。
“谁?”刘道尺问。
“真是奇怪,”老康皱起眉头自言自语,“这几天接了好几个这样的电话了。”
正在这时,门被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