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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约地似乎又听到癫子在校门口喊天,然而一下子又倏然消失了。

    邹汝荣拿起那封不署发信人地址的信,反反复复想,剪呢,还是不剪呢?……

    终于从抽屉里,慢慢摸出了刃口雪亮的剪刀。

    刘虹老师的这一节课,上得极其宁静极其平缓,虽然照例是半小时的授课和剩一刻钟来讲故事。“讲什么呢?”他想,“就讲昨天看过的那部日本影片《四年级三班》吧。”

    她讲得很冷静。然而那个严厉而且慈祥的女教师,最后告别那一群虽然小,却很明白感情的她的学生,骑着单车慢慢消失在地平线上时,刘虹老师的声音便颤栗了,眼泪悄然涌了上来。

    “同学们,”她说,用了很大的力气,“恐怕我,从明天起,也会,和你们……告别了……就象我和你们,说起过的,那个韩麦尔先生……一样;今天……这是我的……最后……一课了……再见吧……”

    下课铃骤然响起。一群鸽子,在草坪的上空悠悠地飞。没有风;阳光正如荷叶上的露珠那么静静的,那么亮。天蓝得很特别,很令人想起一些忧忧郁郁的事情来……

    忽然有人大叫:

    “胥老师晕倒了!胥老师!”

    立即慌慌地跑来多少的人。七手八脚把倒在讲台底下的胥树良老师抬到教导处来。

    “胥老师!胥老师!!”

    “不要……紧……”隔了好久他醒转来,要说什么,立即又晕了过去。

    “打电话,叫辆救护车!”校长老曾,沉稳而且果断。

    邹汝荣便遍身流汗地跑去传达室打电话。

    一会儿救护车就来了。医生一看,便说,“危险,要急救,要快!”同时摇脑壳。

    校长看着救护车卷起的灰尘缓缓飘散,喃喃地说:“可是一个好老师,好同志啊……”

    鸽子在操坪上空划了些半径一个比一个大的圆,然后便飞走了。剩一小片天空,寂寥地蓝着。

    刘虹——她现在,已不再是老师了——提了小小一只皮衣箱和一大网兜书,朝校外沉沉走去。马子清老师没有过来,只远远沉思地严峻地站在球坪里目送着。他立即明白了所发生的事情。同时他看到有一个人,已默默跟了刘虹走。

    那便是章建军。他刚刚听到消息,刘虹被学校解除合同了,——还不到期末;这完全是没有先例的。

    “我来,帮你,提!”他抢上一步,说。

    “不。谢谢,我能够。”额头上已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粒了。

    他于是退后一步,依然默默跟了她走。

    快上大马路了,他终于说:“他们为什么,要解除你的合同呢?啊?”

    刘虹轻轻地轻轻地摇着脑壳。阳光下她的头发是乌亮的。而且忧郁地飘动。

    “到底是为了什么?!”

    “谢谢你的关心。”刘虹停住足,喘了口气,说,“谢谢你,章老师。”

    然后一直的朝着汽车站走去。她的家住在郊外,很远的地方。

    她的背影,慢慢掺合到街市上无数的晃动着的,各式各样而且陌生的背影当中去了。这正是临近下班人流高潮的时候。

    “哦——今天不会留校哦!”

    135班教室里,几个男学生,忽然高声叫了起来,而且把书包朝天上丢。

    “放学了,我们到河边上去玩!”

    城边边上有一条河,很古老,静静移动着日历纸似的一页页白帆,移动着绵长无尽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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