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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以后,又叨叨地催促,“讨论啊,发言啊。”

    邹汝荣到数学教研组去问:“讨论得怎么样啊老师们?”

    “啊,很热烈的!”代理组长马子清说。于是大家就露出牙齿默默地笑。因为方才所讨论的,乃是一道颇不容易解析的解析几何题。

    “那就好,那就好。”邹汝荣点着凸凸的额头,退了出去。然而又溢出了一脸的狐疑来。学校老师里面,她素来以为第一不好惹的,就是这个马子清。他这人捉摸不透的。

    校长老曾却坐在语文组办公室里参加讨论。其时倒也真有几分热烈。汪自华老师,愤愤地,怨如今的学生,哪里可以和文革前的学生比!“那时候啊,——唉!”重重叹一口气,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几乎要站立起来的身子,立即又萎顿了下去。张化德组长接着发言,那意思是作业,尤其作文,一定要篇篇详批细改。“耕耘和收获,总是成正比例的。”他最后结束长达一刻钟又五十秒的宏论,用了一句相当精辟的话。然后看看效果似的,拿眼睛去望刘虹。因为刘虹在办公室里时或有一个论调,即作文的详批细改,多半属于无用功;倒是结合课文特色作写作分析以及加强作文讲评以及引导课外阅读,对学生写作能力的提高,反见成效得多。而且她说语文老师整天泡在批改作文作业上,简直负担太重了,压得人不能喘过气来。“你代了几天课哟,就这样子了!”张组长想。因为他的教龄尚要远远长于她的年龄咧。“我过的桥……”他于是继续想。

    刘虹今日倒颇沉静,固然早听出来了张化德老师的弦外之音。然而她似乎有了什么心事,故而一语不发。她依旧穿的是那件红腈纶毛衣。在这个中学里,她代了一个半学期的课了。去年考师范学院中文系,她离录取线仅差两分。她自然准备再考,然而初衷又似有改变。她那张饱满的瓜子脸,因为有了沉静,就越发显得清丽端庄。

    校长老曾吸燃一根烟,并不看她,只慢慢说:“刘虹老师,你的意见呢?”

    其实他早晓得她的意见了;而且兼及其为人处世。

    这一天上午,围了几个晃动的脑壳在教导处门口,看新贴的政治学习考勤表。这是每季度一次,由邹汝荣踮起足尖去公布的事业。

    大半的人都贴了红旗。

    “啧啧,你看,他们这些人,只到过一两回咧。”有人看到几个青年老师极少参加政治学习,便啧啧地摇脑壳,以示泾渭分明。

    “年轻人,唉!……”有人叹息。

    然后就看旁边黑板上写的本周工作安排。

    这一周的工作安排,了不起的大事情有两项:一是后天的全校革命歌曲大比赛;二是后天的后天领导分组检查教案。

    刘虹走过来,朝这边看了一眼,就静静走开去了,嘴角里浮着一丝淡淡的笑。因为看到考勤表上,自己的名字后面,是很有几把“X”的。

    体育老师周其松,朝她的背影痴痴望去。他三十二岁了,还是单身一个;虽然一副好身坯,发达得孔武有力的样子。

    歌咏比赛组织得很好很热烈。礼堂里面,整个的气氛如一锅沸水。竞争的意思是很明白的。其实这比赛多半并不是比学生们的声带颤动得如何动听,而是比各班的班主任的组织才能。故而班主任们的认真和担心,便可以想见。自尊心和荣誉感,原本是两样好东西。

    课任老师们则在台下打分子。轮到134班唱了。发育得很早的符梅担任指挥。她的黑发轻轻在额前飘动,显出热忱和激动。唱完了第一首歌《我们的明天比蜜甜》,然后便唱印尼民歌《哎哟妈妈》。

    ……

    甜蜜的爱情是从哪里来?

    是从那眼睛到心怀。

    哎哟妈妈,你可不要生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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