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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木匠被背走不久,大船点燃了。
夜里起风了,风声阵阵。大雄、二雄、麦兰子和二雄媳妇都孝顺地守着老人,疙瘩爷和七奶奶都在。七奶奶的劝慰,让黄木匠心里舒缓了一些,七奶奶当面狠狠地骂了疙瘩爷一通:“你呀你,咋能欺骗黄木匠呢?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疙瘩爷沉着脸不语,心里愧愧的。七奶奶转了脸又来安慰黄木匠:“大雄他爹,像你这么有骨气有尊严的人没有了!你想开些吧,见怪不怪吧,风气不就这样了吗?”黄木匠分明感受到了七奶奶的博爱之心。他慢慢撩开沉沉的眼皮子,双目无光,却仍在心里大骂两个杂种,骂老友疙瘩爷。医生走后,七奶奶和疙瘩爷也相继离开了。过了好一会儿,黄木匠像是睡着了。大雄看看老爷子的脸,号号脉,觉着没啥事儿就让二雄两口子先回去睡了,大雄和麦兰子默默地守护着。夜半时,麦兰子回房间拿点东西,大雄也困了,往炕上一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他睁眼醒来,看见爹的床上空空的没了人影儿。大雄慌了,急急地喊来麦兰子。大雄麦兰子提着桅灯,满院子寻来找去,也不见人。大雄脸相苦苦的,“吭吭”地说:“爹会不会去祖坟上?”于是,他和麦兰子急煎煎地往海滩赶。借着灯亮儿,麦兰子发现滩上远远近近叠着一串身坯印子,心里阵阵发寒。一低头,寻到了那条黑腻腻的红腰带,大雄不由惊颤了:“爹在呢!爹呀——你老咋想不开呢?”说着,眼眶子就湿了。大雄感到不妙,惴惴地凑过来,抓过红腰带,眼眶子一抖,愧疚的泪眼凝睇海滩,款款朝古老脉线的源头走来。就到造船的那片场子了,他们蓦地看见灯影里有一条歪歪扭扭的拖痕,心都提到喉咙口了。又寻十几步远,他们看见滩上黑黑地耸立一团黑影子。麦兰子惊讶地说:“那是爹,是爹哩。”大雄凄凄地喊:“爹,爹——”
黄木匠面朝远处的老坟,静静地跪着,双眼墨线一样叠合在一起,抬头纹开了,脸都起灰了,嘴里流着一线哈喇子。他的双手死死抠入泥滩,膝着前烧掉半截儿的毡帽头,被海风打灭了,疏疏地冒着黑烟子。大雄轻轻一碰老爹,老人就“噗”一下倒下了。黄木匠混如鱼目的眼睛大睁着直视苍天。他跪去,抱住冰凉僵硬的老人,哭了。
“咔喳”一声响雷,海滩上大雨如注。
大雄把死去的黄木匠背了回来。
黄木匠的葬礼过后,疙瘩爷一连好多天都不说话,然后就大病了一场,整天说胡话。紧接着又一个致命的打击袭击了疙瘩爷。
女人春花死了!
春花的死很突然,她是死在雪莲湾海滨浴场里的。那天她的厂子有南方客户来,她喝了酒,陪同客人到浴场游泳,一个大浪将气垫子掀翻了,春花被盖在底下,几口咸咸海水就将她灌蒙了。疙瘩爷的天塌了,他几乎天天守候在海滨浴场。见他这种状态,乡里范书记早就想把疙瘩爷的村支书换成大雄。这下子可有了借口,将疙瘩爷说换就换了。村里的这场权力更迭,七奶奶没有干涉,因为老太太知道儿子没有那份力了,再说,接班的是麦兰子的男人,是她重孙女女婿哩!
疙瘩爷早已厌倦了,厌倦了自己所做的一切。他觉得黄木匠和春花之死把他的魂带走了。过了半年,疙瘩爷痛苦的心强健了许多,心想,就是天塌下来,也得按塌下来处理,煎熬不顶用,日子总得过吧?过是过,他不愿呆在村里了,一天午后,他让麦兰子把他的行礼背到海边的泥铺子去了。还是守海好啊!还是打海狗好啊!因为黄木匠的造船场被矿物泥厂占了,疙瘩爷重新搭了泥铺子。疙瘩爷又重新守海了,守了海,他憋屈的心立马顺畅了。疙瘩爷今天守海多了一层内容,兼顾照看海滨浴场。雪莲湾如今人气旺了,县旅游局在这里投资开了个海滨浴场。每年夏天都有不少游客到这里游泳。老人捞一些海带、海鱼和海螺,闲下来的时候,就怔怔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