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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管呼噜呼噜响着,自己都陶醉了。麦兰子却十分泄气地沉了脸,完完全全失去了刚才的圣洁和生动。她问:“你真心信它?”大雄依旧没看出眉眼高低来,拍着胸脯子说: “俺信,俺信哩!”麦兰子很伤感失望的样子,一腔愁恼无从发落,恨一声:“你真熊!”就很随便地将海骡壳甩在海滩上。她本想说这个海螺壳与别的海螺壳有啥两样。谁知海螺壳滚跳了一下,撞在蹲锚眼的青石上,啪一声碎了。碎了,不知怎么轻轻地就碎了。麦兰子的护身符碎了,麦兰子心里竟这般畅快,格格笑,笑得前仰后合。大雄却惊颤了,塌了身架,当下膝一软,“通”地跪下去,一片一片捡炸碎的海螺残片,喉咙里撕搅着失魂落魄的声音,喉结愚蠢地跳着:“兰子,兰子,你可气死俺了……”他劈手夺过麦兰子手里的红绸布,弹平,边边致致放上残片,密密麻麻的汗粒从他大脸上猝然跌落。
望着大雄苍白的脸,麦兰子就慌了。
大雄盯着麦兰子的脸,看了许久,看出陌生来,嘴里努嚅了一阵,又仰对苍天弄出很响的声音。
渔火快燃尽了,最后一线火舌忽地向空中燃去,大海滩就焦黑如炭了。
一个黄昏,海潮大片退去。泥塌子升腾着被日光蒸热的腥腻腻的气息。大雄手里牵着一条又能又壮的大黄狗气气势势地站在海滩上。海风刮得畅,蓝天又高又远,残阳的红晕浸泡着人和狗,投下重浊浑厚的影子。狗赞赏地瞟一眼强壮的大雄,人也便有了狗一样的忠诚。天暗一些了,潮就颠来了。大黄狗耳朵竖起来,箭一般朝海里一个黑黑的东西蹿去,一跳一跳,划一道道弯弧,割出一串声响。大雄的眼亮了,喜兴得扭歪了脸。他扑甩着大脚片子一撅一撅地跑过去了。大雄在海里捕一种独特的蚣鱼。他要用这种鱼血,为麦兰子免灾。逮了蚣鱼,洒了血,大雄悬心落至一半。他拖着伤腿为麦兰子捧来了一碗童子尿。麦兰子哭笑不得,本不喝的,见他折腾来折腾去苦咧咧的样子,还是一咬牙喝了。喝完之后,她就从心里翻出苦辣辣的怨。大雄笑呵呵说:“灾破了,灾破啦!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你日后做事得掂得出轻重呢!”麦兰子木着脸,泛着大雄读不懂的悲喜。她见大雄喜颠颠地样子,哭了,他越高兴她越哭。“莫哭,麦兰子,莫哭哩!俺都是为了你好,俺从没怨过你。”大雄怯怯地看着她说。
麦兰子深情地望了他一眼。大雄说:“麦兰子,你破灾啦,笑笑才是。”麦兰子极不自然地一笑,大泪小泪仍长淌不止。她又想起裴校长,不知怎的,在大雄跟前就总能想起裴校长。她在裴校长跟前呆久了,就想大雄。人心就是怪,怕俺会是个零丁丁的尼姑命呢。麦兰子想着,眼皮就嘣嘣地跳了几下。
大雄偷眼看她一下,狠狠打了一个喷嚏。这时候打喷嚏是很不吉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