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节
“这是你新用的人?”
“从小就用的,一直在上海没有带来;昨天刚到。”小阿凤随又喊道。“阿宝,这位是曹大总统面前,一等一的红人李处长;你管他叫六爷好了。”
那阿宝年可二十四、鹅蛋脸、丹凤眼、长周入鬓、头发很黑,梳个新近流行的横爱司头;下着细白布褂,上穿一件宽大的玄色印度绸衫,但胸前仍隐隐顶起两团肉。其媚入骨,李彦青看得目不转睛。
“六爷,请用茶。”说的倒是一口京片子。
“谢谢,谢谢。”李彦青转脸又说:“强将手下无弱丘”
小阿凤笑一笑不答;然后问道:“六爷,要不要找人来打牌?”
“不必,不必!就这样清清静静聊天最好。”
“那末,早点喝酒吧!”
“天还没有黑,似乎太早了一点儿。”李彦青又说:“我这个人有个毛病,非要开了电灯,吃不下晚饭。”
“那还不好办?”
小阿凤把厚厚窗帘都拉上,然后开灯;时逢夏季,密不通风又嫌太热,便又搬来两架电扇,东西对吹,烦躁顿解。
“这还差不多。”李彦青说道:“三嫂,回头你给三爷打个电话,他的辞呈该怎么批,大总统说,今天晚上他会好好儿跟我商量。”
这是暗示,生杀于夺之权,操在他手里;小阿凤便抛过去一个媚眼,“六爷,”她说:“你多帮忙。你跟三爷的交情,甚么都好说。”
“是的,是的。我明白;你也明白。”
“可不是!”小阿凤问说:“开饭吧?”
“好。”
饭就开在这间连接着卧室的起坐间中;四样精致的酒菜以后,头一道热菜,便是清蒸鲥鱼,小阿凤揭开外包的网油,挟起一大片鱼鳞搁在李彦青面前的小碟子里。
“你们南边人真懂得吃,吃鲥鱼讲究吃鳞片下面的脂膏,这在北方土财主,听都没有听说过。”
“这么吃还不算讲究。”小阿凤说:“扬州盐商吃鲥鱼,讲究厨子挑行灶到江边,鱼一出水就宰好了上蒸笼;一直挑到家上桌。鲜味一点都不走。”
李彦青将咀嚼鱼鳞吐了出来。挟一块鱼肉说:“鲥鱼真好吃,就是刺多会卡喉咙。”
“会吃,就不会卡。”
“要怎么吃,才算会吃?有诀窍吗”。
“没有甚么诀窍,第一不要怕,越怕越会卡;第二,慢慢儿吃,没有人跟你抢,何必慌慌张张地。”小阿凤突然又说:“六爷,我看看你那个钻戒。”
“你看吧!”
李彦青将左手摆在桌上小阿凤抓住他的手,细看无名指上的那枚方形钻戒。
“多重?有十克拉吧?”
“差一点儿。”
“翻头好,镶得也好,尤其是戴在六爷手上。”小阿凤将自己的手并列,“六爷的手好白;而且也软。”她复又抓住他的手。捏了好几下。
李彦青血脉债张,无法自持了;咽了口唾沫,润一润干燥的嗓子,然后说道:二嫂,你说会吃就不会卡,第一要胆大,是不是?”
“是啊!”
“第二,这会儿没有人跟我抢,慢慢儿吃,是不是?”
“我不过是个比方,你吃鲥鱼谁来跟你抢?”
“也许是三爷呢?”
“他人在天津,想跟你抢也办不到。”
“三嫂!”李彦青霍地起立,随又双膝跪倒,“三嫂,你行行好,救我一救。”
小阿凤匕囗不惊,只轻声说道:“别这样!让下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
“那末你说怎么办呢?”
“你先起来。等我想一想。”
李彦青站起身来,坐回原处,但双手支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