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号的两女人
里都看到了。我爷爷他一直跟着皇上,对家里的事很糊涂。我们这种家,有什么事是不跟孩子们说的,所以quot;文革quot;时追问我祖父祖母的事时,我怎么也说不清。
我丈夫老刘是机械工程师。从北洋大学机械系毕业后始终做技术工作,可是他出身也不好,他父亲是北洋海军总长刘冠雄,旧官僚,这就注定我们是挨整重点。
quot;四清quot;时老刘就被关起来,后来说quot;洗澡下楼quot;没事了,紧接着quot;文革quot;就来了。来得太猛太凶,完全没有准备。突然一天,老刘厂里的工人红卫兵闯进我家,好多人拿着大洋镐,把屋里的花砖地、门外的台阶连屋顶全刨了。还拿刀把沙发全捅破,说找武器。我家床板上有两个洞,是家里的旧床,从来没想过这两个洞哪来的,他们说是子弹打的枪眼儿,向我要枪,要子弹,真吓死人了。不知老刘犯了什么事,晚上老刘回来了,满屋子乱七八糟。他安慰我说:quot;很多人家都抄了,别怕。quot;我的心才定下来。我一辈子没做过事。我们两家是世交,从小青梅竹马,二十二岁时嫁给他;一直跟着他;只有他在身边,我心里才稳当。
第二天他们又来了,又抄。我家住在quot;新村quot;,住的大多是厂里的工程师们,他们就把我们召集起来,弄去游街批斗。叫我们脖子上挂个簸箕或小锅小盆,拿棍敲,一边说:quot;我是牛鬼蛇神!quot;还把党委书记弄来,糊个大红纸伞,上边贴着我们的名字,叫他举着。意思是我们是他大红伞下保护的牛鬼蛇神。突如其来的,人全懵了,也没面子可讲了,就这么难看地在大街上走。
我家一连给抄了五次,整个抽屉的东西,多少年存的好东西,还有老刘的书,技术材料,日记,全给弄走了。老刘喜欢照像,照片特别多。所以抄完之后,满地都是碎照片。那些没抄家的子女都围在外边往里看。我的脑袋木了,一听声音就害怕。随后我们就给赶出quot;新村quot;。来辆马车,叫我们带上吃饭必需用的锅饭瓢盆和被褥桌椅上了车。镜子不许拿,说是quot;照妖镜quot;,被赶到一片水中间的简易房子前,可是那里的街道代表出来说,他们不要牛鬼蛇神,嫌我们脏。但他们把我们又拉下来批斗一番,再赶上马车,最后塞进一所破楼,名叫quot;垃圾大楼quot;,住在一间十来平方米小屋里。厂里每天都来人审讯。他们真有办法,居然在t市老刘哥哥家翻出一套他父亲做海军总长时穿的旧制服,还有旧军官照片,说老刘quot;企图变天quot;。都是什么年头了,老刘就是想变天,也不能穿这套清朝衣服上台呀。他们还逼我给溥仪写信,找他要旧照片,好拿这照片说明我们想恢复旧王朝,多亏溥仪回信说他没有这种旧片了,要不我们更倒霉了。他们就这么搞,想什么样儿就要搞成什么样儿。糊里糊涂的,觉得没活路了。可搞了一阵子,正提心吊胆的时候,又说问题搞完了。老刘的手表也发还给他。刚轻松几天,又反过来说老刘组织quot;裴多菲俱乐部quot;。
我不知道裴多菲是谁,我说裴多菲是外国名字,我家没见过这个人呀。后来才知道这是指反革命组织,搞政变。一下子心又提到嗓子眼儿上。
我和老刘是解放前到这厂子来的。那时这里很荒凉。我们这种技术人工资很高,没处花,经常凑一起玩玩。老刘好客,爱照像,滑冰,打网球,是个玩将;我爱唱戏,我俩又没有孩子,房子宽敞,那些工程师们差不多都住在quot;新村quot;常常到我家聚会,多少年一直这样,直到quot;四清quot;以前。quot;四清quot;一开始,大家就没心气儿玩了。可quot;新村quot;有个人参加过国民党三青团,quot;文革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