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八岁的死刑陪绑者
辈子也卸不下来。当夜,我跑出来,撒开腿在野地里跑了两天两夜。后来爸爸在一条大河边找到了我,我正想死。爸爸为了找我,跑了两天,鞋子都跑破了。我朝爸爸叫着,'为什么那次不枪毙我?活着,天天都是在陪绑呀!'
quot;从那时我退了学。在家帮妈妈做家务事,除去买菜买东西,很少出门,也不搭理任何人。生活把我开除了,生活还有什么意思?我恨我年轻,前边的日子太长,没有头儿,整天闷闷的,直到粉碎'四人帮',爸爸单位清理文革问题时,发现一份有关我的材料,才说给我平反落实。可这时我才十九岁,又没有工作、工资、住房和查抄物资的问题,落实能落实什么呢?政治从来不对人的心灵负责。管落实的那人还不错,很同情我的遭遇,后来他想到一个安慰我的办,法,也是他仅仅能做到的事情。他说,你年纪不小,不能总呆在家,应该有个工作,就到市委招待所食堂当个服务员吧。我心想,守在家,妈妈心里总有个负担,就来了。到今天,才来三个月。三个月里,我干的活比谁都多。别人以为我这是出自对落实政策的感激,才拼命干活;其实不然,干起活才能不想事呀,可有时忽然觉得自己像当年在学校打扫教室时那样,总有种负罪心理纠缠着我,摆脱不开,干着活就想到劳改,很不是滋味……这心理你们是很难理解的。我是在童年就低下头的,这头不好扬起来呀……。quot;
姑娘讲到这里,喉咙好像叫什么东西卡住。但她眼里并无泪水,脸上也没有任何激烈的神情,平静得有如阴云密布的天空。隐隐的像要打起响雷,但我明白,她不会再有倾盆大雨、雷电交加的宣泄。年纪轻轻,却早把生活中最难承受的东西都消化过了。我扭头忽然发现,我那同伴两位画家听得睁圆眼睛,张大嘴,无话可讲。画板上的纸,白白的,没有一笔,正如我当时的心境,一片空白,一片可怕的空白。
***真正的残暴,是针对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