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塔下接我电话呢。那时，整个队伍由上到下就是这种素质。

    我们等着中央的命令。参试人员聚集在安全地带，朝着铁塔方向看。看不见塔影，只有空阔的大地和无穷的蓝天，我们一切希望也都寄托给这无比宁静的天地之间了。

    北京的命令下来，点火！10，9，8，7，6，5，4，3，2，l，直到0。怎么还不见动?一瞬间，紧张得心蹦上来，卡在喉咙里：失败了？若是一败，说不定就要从头干起。正想着，刹时间一朵无比巨大的、鲜花一样的大蘑菇云升天而起。原来我们离得太远，quot;零时quot;的闪光没注意到，但我们终于看到这朵苦苦期待的蘑菇云向蓝天翻涌而起。我们喊呀，叫呀，跳呀，宣叫得嗓子哑了。有人忘乎所以，跳得一屁股儿摔在地上，起来再跳。我笑得哭了，直抹泪。那时泪也是甜的……这场面你肯定在电影或照片上看见过。第一颗原子弹成功了！给我们用自己双手干出来了！跟着是大庆祝，北京出了号外。如果你在现场，身在其中参加这工作，你也会体会它的来之不易，体味我们当时那种作为中国人强烈的自豪感。自豪不是虚张声势，自豪是自己干出来的。这朵在大西北升起的蘑菇云，是千千万万人赤胆忠心、成年累月、实实在在工作的结果。大家想的都是国家强盛，没人想到嫌钱发财，或为了升级、职称、住房，打破了头。我是亲身参加者，我接触到无数无名英雄，无论高技术工人、科研人员、组织者们，还是那些从事找矿、开采、浓缩、提炼、加工、制造的人，都把青春年岁贡献给了这事业。还有防化兵们，他们必须在爆炸后冲进现场取回样品，供给我们研究爆炸效果。他们的防护服里装着多少斤汗水呀。这样，到了quot;文革quot;前，我们基地已经像一座小城镇了。百货公司、电影院、医院、学校、托儿所、银行等等应有尽有，事业真是充满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觉得还有许多大事要做。我是在这次核试验之前结婚的，爱人也来到基地，好像没经过什么选择，就把自己的一切，一生，全放在这儿了。

    六六年突然间quot;文革quot;一来，就像在我们基地扔下了一颗意外的、人为的、政治的原子弹，全乱了。虽然这年十一月间我还在核试验场进行氢弹的原理试验，取得成功，转年氢弹又给我们搞出来，可氢弹的基础工作都是quot;文革quot;前搞的。

    搞氢弹时，我还是近一百人研究室的主任，氢弹出来后我就受冲击了。有人问我搞原子弹试验的地方绝对保密，也搞quot;文革quot;吗?怎么不搞？当时不是说quot;有两个人的地方就有两派，就斗quot;吗?斗得一样凶。我们基地上也是两大派，原来的领导靠边站，新来的人支持一派打击一派，武斗打得更凶。六八年搞起清队，什么quot;事出有因quot;呀、quot;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quot;呀、quot;共产党和国民党斗争的继续quot;呀、quot;清理阶级队伍，一是要抓紧quot;呀，有点家庭历史问题的人受罪了，像我这样没问题的也要想法弄出问题来。有人硬给我总结出quot;四个第一quot;，说我的quot;四个第一quot;是和林彪的quot;四个第一quot;相对抗。哪个第一针对哪个第一现在也记不准了。好像是说我用quot;业务第一quot;对抗林彪的quot;突出政治第一quot;，我严格抓试验质量是用quot;质量第一quot;对抗林彪的quot;政治思想工作第一quot;……我向来记不住这些话。先是要我低头接受大会批斗，接着就抄家，翻箱倒柜，受尽了辱骂和训斥。我想冲击这一阵子也就过去了吧。我家庭历史清楚，少年时期就参加地下党，说我quot;当权派quot;至多不过是个技术研究室负责人。不过一时靠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