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二开了武馆，一直教授这两个徒弟。徒弟都是富裕人家的子弟，学艺钱和额外的孝敬，足够傻二夫妇糊口了。他一心传艺，两个徒弟碰上这样难得的高师，自然认认真真学本事。几年过去，一百单八式的辫子功，实打实地学会了三十六式，可是这时候，大清朝亡了，外边忽然闹起剪辫子，这势头来得极猛，就像当年清军入关，非得留辫子一样。不等傻二摸清其中虚实，一天，胖胖的赵小辫儿抱着脑袋跑进来。进门松开手，后脑袋的头发竟像鸡毛掸子那样乍开来。原来他在城门口叫一帮大兵按在地上，把他辫子剪去了。

    傻二大怒：

    quot;你没打他们?你的功夫哪!quot;

    赵小辫儿哭丧着脸说：

    quot;我饿了，正在小摊上吃锅巴菜，忽然一个大兵拦腰抱住我，不等我明白嘛事，又上来几个大兵，把我按在地上。更不等我知道为嘛，稀里糊涂就给剪去了。quot;

    quot;等?等嘛!你不拿辫子抽他们!quot;

    quot;辫子没啦，拿嘛抽……quot;

    quot;混蛋!你不懂大清的规矩，剪去辫子，就得砍头!quot;

    金菊花在一旁插嘴：

    quot;你真气糊涂了。大清不是完了吗?quot;

    傻二一怔，跟着明白现在已是民国三年。但他怒气依然挺盛，吼着：

    quot;他们是谁?是不是新军?我去找他们!quot;

    quot;眼下这么乱，看不出是哪路兵。他们说要来找您。有一个瘦子还说，叫我捎话给您，他要找上门来报仇。quot;

    quot;报仇?报嘛仇，他叫嘛?quot;

    quot;他没自报姓名，模样也没看清。是个哑嗓子，细高挑儿，瘦得和咱汤小辫儿差不多，有一只眼珠子好像……quot;

    正说着，有人在外边喊叫：quot;傻巴，滚出来吧，三爷找你结账来啦!quot;随这喊声，还有一群男人起哄的声音。

    傻二开门出去，只见一个瘦鬼儿，穿着quot;巡防营quot;中洋枪队的服装，站在一丈开外的地方，后边一群大兵穿着同样的新式军衣，连喊带笑又起哄，傻二不知是谁。

    quot;你再拿眼瞧瞧--连你三爷都不认得了?还是怕你三爷?quot;瘦子口气很狂。

    傻二一见他左边那只不灰不蓝的花眼珠子，立时想到这是当年的玻璃花，心里不由得一动，听玻璃花叫道：quot;认出来了吧，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庚子年，那个曾经祸害你三爷的死崔，给洋人报信，叫义和团五马分尸干了，也算给你三爷出口气。不过，毁你三爷的祸根还是你的辫子。今儿，三爷学会点能耐，会会你。比划之前，先给你露一手--quot;说着把前襟一撩，掏出一个乌黑乌黑的家伙，原来是把quot;单打一quot;的小洋枪。

    傻二一见这玩意儿，立即一身劲全没了，提不住气，仿佛要尿裤。当年在南门外辫子被打断时的感觉，又出现了。这时，只听玻璃花说声：quot;往上瞧!quot;抬手拿枪往天上一只老鹰打去，但没有打中，把老鹰吓得往斜刺里飞逃而去。

    几个大兵起哄道：

    quot;三爷这两下子，还不到家。准是不学功夫，只陪师娘睡觉了!quot;

    玻璃花说：quot;别看打鸟差着点，打个大活人一枪一个。傻巴!咱说好，你先叫我打一枪，你有能耐，就拿你那狗尾巴，像抽戴奎一的泥弹子那样，把我这洋枪子儿抽下来，三爷我今晌午就请你到紫竹林法租界的'起士林'去吃洋饭。你也知道，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