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下来,再举到柜台上,但是她个子太小,双臂又没有力量,颤颤抖抖地举不起来,柜台上四只大手将筐接了上去。
一只大手在茧子里翻了翻,另一只手抓起一颗茧子闻着,又放在耳边摇了摇。
月儿踮着脚想往柜台上看,但是看不见,她的背影在巨大的柜台面前显得十分的弱小。老张:熟了吧?
小李:熟了,还没透。老张:收不收?小李:收了吧。
老张从高高的柜台后探出头来看看月儿:哪个村的?小李在里边说:前窑村老杜家的。
柜台里的人在过秤、定等级、算钱,月儿仍然是那个踮脚往上看的姿势。
终于,老张探出身子,俯下来,把钱塞到月儿手里,此时,才是月儿的第一个正面,月儿笑了,她的笑容既灿烂,又让人心酸。她的手里,紧紧地攥着票子。老张:你爹的病怎么样了?月儿开心:昨天吃了两碗饭。
老张狐疑的脸,其他人也将信将疑。
从茧站的柜台换到药房的柜台,紧紧攥着票子的小手伸到了药房的柜台上。王芳说,方子呢。
月儿想了一想,将攥在另一只手里的方子递上去,方子揉得很皱,上面的字已经有些模糊。
老中医坐在堂里给一个病人把脉,王芳将方子交给老中医,老中医看了看:是我开的。他重新将看不清的字写清楚了,回头问月儿:你爹怎么样了?月儿开心:昨天吃了两碗饭。王芳:是不是身体好多了?
老中医却摇了摇头,眼睛里满是担忧。
王芳抓药、称药,另一个病人过来看了看:这是大黄,很苦的。
月儿:阿姨,有没有不苦的药?王芳:小妹妹,药都是苦的。
病人:良药苦口利于病,小妹妹,你以后上了学就会知道的。月儿很难过地咧了咧嘴,长长的一扎药扎好了,月儿拎在手里,几乎要拖到地上了,月儿将药小心地放到背篓里,又小心地背上背篓。
月儿跨出药房的门槛,就被街头一景吸引住了,这是卖棉花糖的,一个铁皮的筒,加一小勺白糖,一转,就变成一大团像棉花一样的东西,月儿从来没有看见过,她问别人是什么,人家告诉她这是棉花糖,月儿问甜不甜,人家说,糖总是甜的,月儿咽了口唾沫,用手里攥着的最后几分钱,买了一捧棉花糖。
旁边的人在说,棉花糖要快点吃的,时间长了会融化,最后成了一摊水,说话声中,月儿两只小脚上的花布鞋在拼命地在街上奔着,然后又奔到乡下的田埂上……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下来……
在对老庞的叙述中,我的记忆一次又一次地回到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好像现在于老师就站在我的面前,也好像月儿就坐在我的身边,现在我也走在和那时的于老师同样的年龄上了,想到这一点,我就觉得于老师走过的足迹在现在看来似乎总是歪扭,但却远比我们的清楚。那是为什么?我问老庞。
月儿捧着棉花糖,额上的汗又开始冒出来,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棉花糖,棉花糖正在慢慢地变小。
拖拉机的突突声越来越近,但是画面上看不到拖拉机,只有月儿手里越来越小的棉花糖。
迎面,月儿的姐姐荷花正在向月儿奔过来,由于月儿一心关注着棉花糖,等到她看到姐姐时,姐姐已经快到她眼前了,月儿高兴地大声说:姐姐,我买棉花糖给爸爸吃,爸爸吃药就不苦了。
姐姐满脸泪水:月儿,爸爸死了。
月儿愣住了,这时候她手里的棉花糖已经化掉了,只剩一小摊黏糊糊的糖汁,月儿哇地大哭起来:棉花糖没有了,棉花糖没有了,爸爸吃不到棉花糖了。
天色微黑,坤生突然发现月儿站在路中央,他急忙刹车,但一刹车的拖拉机反而发了疯似的冲出去……月儿倒在拖拉机下,背篓里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