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1975-1996)-飘向空中的树叶
去,永远不能够站起来,永远不能够开口说话,永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意识也没有知觉,就这么一辈子?院长再一次清嗓子,说,是的。关山林又说,那么,这和死有什么区别?院长说,从临床上来说有,患者仍然有呼吸、脉搏和血压,并且仍然保持着新陈代谢。院长被关山林看着自己的目光震动了一下,思维立刻坍塌了下去。院长迟疑了一下,接着说,不过,从患者的社会生理状态上来说,没有,和死亡没有区别。关山林看着院长,他又说,没有任何希望了吗?所有的人都看出他的身子绷得很紧,他是在用一种信念支撑着自己,所有的人都从心底深处希望院长此刻不要开口,至少是此刻,他们甚至觉得这个时候即使院长成为一个哑巴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实际上院长确实有好长时间没开口,但最终他还是开口了。院长说,我希望有这样的奇迹,但我不能欺骗您,从目前国际医学界的临床资料来看,这种希望近似于零。人们看见关山林闭上了眼睛,人们也闭上了眼睛。这是一次死亡的宣判,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死亡宣判的目睹者,如果他们无法逆转这个宣判,就等于他们每个人都在死亡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人们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关山林已经不在院长面前了,他已经回到了他妻子的病床前。他背对着他们,样子极疲惫极苍老,疲惫和苍老得几乎看不出任何生命的现象。他朝他们吃力地挥了挥手,他说,请你们出去,我要一个人守着她。
他就是那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