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忆严跟进了堂屋,桌上的灯还亮着,“灯芯已剩下不多。
孙大胡子用手挠着头,不吭声。
忆严很熟悉他这个手势,就说:“有什么为难事了?你说呀!”
“你们必须赶快走!”孙大胡子说:“现在就动身,有什么困难吗?”
“你不是想说这个吧?”忆严猜测着说:“要走就走,当兵的谈什么困难不困难呢!”
孙大胡子吞吞吐吐地说,他检查哨位之后,打电话把她们三个人的情况告诉了指导员。指导员说叫她们安心睡觉,开宪会后,他向上级打听黄河部队的位置。可是过了一个钟头,指导员又来了个电话,叫她们不要睡了,马上追队伍去。
“这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呀!”忆严说。
孙震又挠挠头,这才说:“他们的位置变了,现在在西边了。”
忆严以为听错了,又问一句:“哪边?”
“西边,就是昨天你们来的那一边。”
“不是你说西边没有我们的部队了吗?”
“是的,是的,那是昨晚上!可是现在,我连以东又没有我们的部队了。他们昨天天黑以后,来了个向后转;从南边小道悄悄绕回西边去了,目标是越过津浦路,渡过运河,与鲁西南的刘邓大军会师。”
“你怎么不早说?”
“我一听说就马上派通信员去喊你的。”
“那你们呢?”忆严问,“你们还不行动?”
“我们马上也出发。”
“反正一个方向,那就一块走吧,总比我们单独行动强。”
“不是一个方向,我们往东!”
周忆严又以为听错了,半晌没言语。
“这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呀!”孙大胡子故作轻松地说:“当丘的嘛……”
忆严说:“你刚才讲,东边没有我们的部队了。”
“是啊,可这只能对咱们自己人说。”孙大胡子口气庄重起来,“对敌人,仍然要叫他相信我军主力在东边,并且还继续向东进!所以,天亮之后我们就要在敌人的视线之内,大摇大摆向东走!”
“你们都指谁!”
“一个团!”孙大胡子又笑起来,“你记得吧,在文工团里时,一唱平戏就叫我跑龙套。团长总说,老孙,你别看不起龙套,四个人代表千军万马!这回我又跑龙套了,我们一个团代表整个南线的野战军!”
“既然我们已经来了,”忆严说:“为什么不叫跟你们一起行动?”
“这,这跟演戏到底不一样。唱戏这边是四个,那边也是四个。现在咱们是一个团,敌人可是三十个旅。他们一发觉上了当,马上就会有一场一百对一的恶战……”
忆严生气地说:“怪不得催我快走,是把我们送往安全地带呀!”
“这是上级首长的命令!”孙大胡子说:“上级命令,非本建制人员,一律动员走!而且你们这一路也并不安全。津浦路两侧的敌人地方武装、土顽势力、交通警察纵队,也有好几万。东边的敌人,一发觉上了当,马上也要追赶。连日大雨,道路全翻浆了,后边你们追,前边大部队也在走,要把那两个女兵安全带回部队,你得好好费点心思呢!我把你叫出来,就是叫你先有个思想准备,过一会儿帮我做工作啊!”
忆严沉默了片刻,想起马上要分手了,自己还跟他发脾气,很有点后悔。她把他的手握紧说:“你可要,可要活着打回来。”
“没有你批准,我且死不了呢!”
出乎意料的是,那两个人的工作例极好做。小高是服从命令惯了的。往哪指就往哪打,不知道什么叫讲价钱。俞洁听说要继续追赶,虽有点沮丧,可也没什么选择余地。只是在帮她们轻装的时候很费了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