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那五落魄，云奶奶跟哥哥商量， 要把他接来同住。她说：quot;不看金面看佛面。不能让街坊邻居指咱脊梁骨，说咱不仗义。quot;过大夫对这老妹妹的主张，一向是言听计从的。就到处打听那五的行止，后来总算在打磨厂一家客店找到了他。穿的也还体面。过大夫说明来意。本以为那五会感激涕零的，谁知那五反把笑容收了，直嘬牙花子。

    quot;到您那儿住倒是行，可怎么个称呼法儿呢？我们家不兴管姨太太称呼奶奶！quot; 过大夫气得脸色都变了，恨不能伸手抽他几个嘴巴。甩袖走了出来。回到家不好如实说，只讲那五现在混得还可以，不愿意来，不必勉强吧！

    云奶奶不死心，再三追问，过大夫无法，就如实告诉了她那五的原话。云奶奶叹口气说：quot;他们金枝玉叶的， 就是臭规矩！他爱叫我什么叫什么吧。咱们又不冲他，不是冲他的祖宗吗？他既混得还体面，不来就罢了。quot; 谁知过了几天，那五自己找上门来了。进门又是请安，又是问好，也随邻居称呼quot; 云奶奶quot;，叫过大夫quot;老伯quot;。尽管辈分不对，云奶奶还是喜欢得坐不住站不住。云奶奶问他：quot;我怕你在外边没人照顾，叫你搬来你怎么不来？quot;那五说：quot;说出来臊死人，我跟人合伙做买卖，把衣裳全当了作本钱，本想货出了手，手下富裕点，买点什么拿着来看您，谁想这笔买卖赔了......quot;云奶奶说：quot;自己一家人，讲这虚礼干什么？来了就好。

    外边不方便，你就搬来住吧。quot;

    那五难道是个会做买卖的人么？

    买卖是做了一次，但没成交。天津有个德国人，在中国刮了点钱，临回国想买点瓷器带走。到北京几处古玩店看了看，没有中意的。那五到古玩店卖东西，碰上他在看货，就在门外等着。等外国人出来，就上去搭讪，说自己是内务大臣家的少爷，倒有几宗瓷器想出手，可以约个时间看看。外国人要到他府上拜访，他说这事要瞒着家里进行，只能在外边交易。约定三天后在西河沿一家客店见面。那五并没瓷器。

    但他知道索家老七从家中偷出一套quot;古月轩quot;来，藏在连升客栈。索七想卖，又怕家里知道不饶他。那五就找索七说，现在有个好买主，买完就运出中国。不会暴露，又能出大价。你出面怕引起府上注意，我担这个卖主名义好了。事情成了，我按成三破四取佣金，多一个大子儿不要。可你得先借我几十块赎赎当，替我在这客栈包一间房，要不够派头，外国人就不出价儿。索七少比那五还窝囊，完全依计照办。过大夫来找那五时，那五刚搬进客店，还在作发财梦，当然毫不热心。

    索七嘴不严，这事叫廊房头条的博古堂古玩店知道了。博古堂掌柜马齐早知道索七偷出这套东西来，一直想弄到手，谈了几次都因为要价高没成交。可是东西看到过，真正的quot;古月轩quot;，跟他所收藏的几个小碗是一个窑。恰好德国人来他店中看货。他就悄悄吩咐大伙计，把几个quot;古月轩quot;的小碗摆到客厅茶几上。外国人看完货，他让到客厅去休息。假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提起茶壶就往那quot;古月轩quot;碗里倒茶，并捧给了德国人。德国人接过茶碗一看，连口称赞，奇怪地说：quot; 你们柜上摆的瓷器都并不好，怎么平常用的茶具反倒十分精美？quot;马齐一听，哈哈大笑，说：quot;你要喜欢，卖给你，比你认为不好的任何一种都便宜，连那一半钱也不值！quot;德国人说：quot; 你开玩笑？quot;马齐说：quot;完全实话。quot;

    德国人问：quot;为什么？quot;

    马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