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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这些干部之首;此时,宣布老右教养期限的事儿,理所当然地由他执行。因为这件事情,和每个老右利害相关,几百个人的会场,竟然静得像没有人迹的沙漠。

    索泓一也在屏住呼吸静听。郑昆山首先宣布劳教一年的右派,他没有听见自己的名字;在劳教两年、三年的右派中还是没有他的名字。他心跳得如同一阵乱鼓,他正想写张纸条问问郑昆山,是不是漏掉了他的时候,被老右们暗地里称为“鱼干” 的郑科长,突然嘴对着扩大器宣布了一个震惊会场的消息:索泓一从即日起解除劳教,同时摘掉右派帽子。

    索泓一由于过度的惊喜,而愣住了。会场上的老右也像索泓一的表情一样,无不感到愕然。要知道,这是对所有劳教分子宣布教养期的大会,而他居然羊群里跑骆驼,几秒钟之内,成了鸡群之鹤。愕然之后接着是一片哗然,老右们开始窃窃私语。尽管郑昆山列举了索泓一的多项认罪表现事例,比如:说他劳动之余宣传工作出色,活跃劳教队文化生活有成绩云云,其中特别着重地提到索泓一在抢救将要被大风吹走的石灰堆时,被石灰迷了左眼,他蒙上一层纱布重返灰窑的改造事迹,但老右们仍然觉得他讨了便宜。索泓一从飘飘然中清醒过来,脸涨红得像猪肝,他把头一下埋进了怀里。

    “喂!你走了红运!”

    “能不能向我传授点改造经!”

    “命运!这是命运!”

    “你小子是个幸运儿!”

    索泓一不知道这些话是“同窗”的耳语声,还是他自己那根心弦上蹦跳出来的声响。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好像有许多架蚊式轰炸机在他心上盘旋,起飞,降落。有一霎间,他甚至认为是自己耳膜发惊,听错了郑昆山的话;但当他把头从怀里缓缓抬起来时,那些同窗的目光,都在朝这儿张望。

    “幸运儿——”

    “幸运儿——”

    每一双目光的背后,都隐藏着无声的潜台词。祝贺,羡慕,忌妒,讥讽,无不囊括其中。索泓一有些惶惑,但更多的是沾沾自喜,他暗自琢磨自己,确实算得上一个幸运儿。他所以在短短时间内得到这个结论,因为“鱼干”对他的印象一直不佳:记得那是他和“五毒”中的其他四毒——地、富、反、坏,从康庄火车站倒乘拉矿石的卡车,抵达铁矿的当天,他们第一个劳动项目就是在岗楼下,编织一圈围起他们监舍的铁丝网。索泓一一边蹬着铁锹挖着支撑铁丝网的立柱柱窝,一边感叹地自语:“哎!这是地地道道的‘作茧自缚’!”

    “鱼干”郑昆山像从天降,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拄着一根在矿井下用来敲帮问顶的长把铁榔头,京话里掺杂着塞外土话问道:“你刚才磨叨个啥?”

    索泓一直起身腰,手拿着铁锨语塞了。

    “你再磨叨一遍!”

    索泓一看了看这个小瘦猴儿般的郑昆山,心想这个长城外的乡巴佬,或许根本听不懂“作茧自缚”四个字的意思,便胡乱地向郑昆山支吾道:“报告科长,我没说什么反动话,我只是说……

    说……蚕在茧里正好冬眠,冬眠……就是睡个大觉的意思。”

    郑昆山凹进去的双腮,蠕动了一下:

    “你是不是叫索泓一?”

    索泓一有些奇怪,他只在来矿山的火车上点过一次名,怎么会叫得出我的名字来?

    “我问你话呐,你听见没有?”

    “是。”索泓一心情不那么轻松了。刚才叉开站着的双脚,赶忙地合拢在一起,像个士兵“立正”,规规矩矩地站在了郑昆山面前。

    “对你说老实话吧,在火车上我就看着你不老实。别的‘右派’都耷拉着脑袋反省过错,你干啥来着?给那些流氓、小偷用手绢变戏法,逗得他们朝你挤眉弄眼的。你知道你是干啥来的不?不是到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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