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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下篇(6)-魂去来兮
必反’,‘文革’走得相当远了,是不是快到了它寿命的边缘?你考虑过这个问题没有?”

    当真我把非我问得哑口无言的时刻,我就会从梦境中醒来。在这一刻,我听到母亲的轻微的呼噜声。她说过,只有我睡在这个家里的时候,她才能睡得安心,她才能有鼾声。我从她的鼾声中得到了认证,可是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她的身边来呢!为了母亲和儿子,我再不能自甘随波逐流,我应该为改变命运而付出努力。

    可能是这种发自于内心的声音,摇撼了当时的非我,我在那几天除了去医院看病换药之外,全部的时间,都用在了走访昔日的朋友上。燕祥家我去过,厚明家我去过,绍棠家我当然更是跑了几趟。但是非常不巧,3个人中间,我只见到刘厚明(记得燕祥当时在搞个什么剧本,人未在京;好友绍棠,那几天正在老家通县。绍棠爱人曾彩美,想叫绍棠回来与我一聚,因我归程在即,没有应下彩美之意。她说,绍棠已经给我往大辛庄农场发出了信件。我之所以能够破帽遮颜在北京城内穿行,大概是得益于真我的苏醒——因而我把这次回京,看成我生命中一次不凡的思绪变化历程。

    重新回到大辛庄农场,张沪除去询及我的烧伤经过,当然也非常关心家中的情况。之后,她拿出了两封信给我,一封是绍棠的来信,他在信中写道:

    维熙:

    你有了想重新进入文化圈子的念头,是个重大的变化。我觉得不管你

    能不能进入长治文坛,己然在思想上是个升腾。因为它证明,你的文名,

    你的创作能力,在主导你恢复自信。只要政策幅度再宽一些,长治想要你,

    恐怕还求之不得呢!

    我寄希望于未来。中国的发展与繁荣,要靠现今四五十岁的人才;北

    京文苑的百花盛开,也要靠咱们这些“二度梅”的开放。浩然一个人,太

    寂寞了。万紫千红才是春。近日我写了一首诗,摘以下四句给你:

    恶竹根除去

    雨后发春笋

    请君拭目待

    新苑花似锦

    你的处境已大大改变,小众即将自立,更无后顾之忧。一定要趁年富

    力强,写作和储蓄一些作品。今日无用,将来未必无用。书到用时方恨少!

    ……跟你这封信同时来到的,是我二弟自武汉寄来的贺年信。前些日子,

    武汉流行着我的小说,李冰和吉学霈向我二弟打听我的情况,深表惋惜之

    情。我也惋惜李冰和吉学霈,他们不是也没有新作问世吗!我妹夫与周立

    波住在一个居民楼,每天都看见他,气息奄奄,朝不虑夕矣!跟他相比,

    我们有年纪的优势。谁笑在最后,谁笑得最好!

    ……

    我昔日与绍棠有约,他给我写信是不留名的,但是他那笔十分漂亮的钢笔字,给我带来很大的安慰。因为我在北京没能与他见面,这真称得上是见字如面了。另一封信是山西省作家协会段杏绵大姐来的,由于这封信已然丢失,无法在这里引其原文,但信中的大意,因其与我的文学生命关系甚大,所以我至今还记得。她在信中的大意如下:她说她接到我的信十分惊喜,她不知道我已在山西多年。关于我能否离开劳改农场,去文化单位工作,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不过,她已与有关同志商量,看看能不能想些办法——但是无论如何,组织部门也要看看你的档案的,不知山西劳改局是否存有我的材料。她让接到信后,把我被劳改的“原罪”,简单扼要地写一份寄给她。信尾只属了她一个人的名字,马烽同志并未属名。

    我与张沪仔细地研究了杏绵大姐的来信,得出的结论是:道是无情却有情。表面看上去,杏绵谈了一些困难,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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