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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下篇(5)-我的一次生死劫难
护士给我一面镜子。镜子中的我,整个面部都是白色绷带,只有我的一双眼睛是黑的。我自知烧得不轻,但事已至此,一切唏嘘感叹都已无济于事,也只好听天由命了。到了晚上,张师傅来看我了。对我的批评是必不可少的,我只有“老老实实地听着的份儿——人家已经尽到了师傅的责任,事故完全是我一手造成的。因而,我对这位朴实的老师傅,首先进行了自我检查。他大概是想宽慰我的心,便坐在病榻边的木椅上与我聊开了闲天:他问起我的家庭情况,我支支吾吾——我该怎么说呢?家庭成员中的二分之一在劳改农场,这是无法出口的事情。

    “你有姐妹吗?”他很诚挚。

    我不能对救我一命的人过于封闭:“我是个独根苗苗。”

    “那你母亲一定会为你难受的。”

    “医生说不会留下疤痕的,老母亲难过两天,就会雨过天晴。”我尽量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就算是我的一次人生教训吧!”

    “你妻子在哪儿工作?”张师傅又问。

    我已经是冒牌工人了,索性也让她当一回冒牌工人吧:“她是个工人。”

    “孩子呢?”

    “在上初中。”

    “阿弥陀佛,你上有老下有小,多亏没有出啥意外;不然,我夜里睡觉都要做恶梦了。”张师傅笑了起来,“我听你的口音是北京人,怎么到山西去工作了;听你们这些人的谈吐,都不像是大老粗……怎么……”

    我赶紧打断了他的话:“真是要感谢张师傅了,不然的话,连带队的车间头头,回去都没法交账。”

    我必须以谎言取代真诚,尽管这是使我内心痛苦的事情,我还是得那么做。有那么个瞬间,我的良知曾叩打我的心灵,想在救我一命的老师傅面前,说出其中的真实,但是,那后果比我被烧伤还要严重,我只好把两面人的角色扮演到底了。

    夜己更深,我催张师傅回家。因为他进屋时曾说他的家离这儿很远,他是骑着自行车,特意来看我的,此时我正好用这一点劝老师傅早点回家。他对我笑笑,并用力握了握我的手,走出了病房。他一出屋,我的眼泪就流了出来,我觉得自己对不住这位张师傅——在那个谎言成灾的年代,我也是一个不得不说谎的人。因而,在我们临离开张家口之前,我拆去脸上的绷带,面颊上还留有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张师傅来我们的住所为我们送行时,我有意回避开了张师傅。

    “同类”们说:“你得去见见张师傅。”

    我说我不能去见他。

    “为什么?”

    我说:“我怕功亏一篑,露出咱们的马脚来;对他撤谎,我的灵魂实在不得安宁!”

    但是张师傅还是在一间空房里找到了我。他用他那铁钳一般的手掌,紧紧攥住我的手说:“哎呀,你成了没毛的和尚了。不要紧,头发和睫毛都长得很快——3个月以后,又是一条好汉!”

    在临登上归途的火车之前,他再一次向我祝福:“记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就是带着张师傅的吉利祝福,坐上返程的火车的。白白来了一趟张家口,什么化工技术也没有学成,我的心情之灰暗,可想而知。再加上我的头发和眉毛都已荡然无存,我在火车上只好拉低了棉帽帽檐,以遮挡我的丑陋——一个人没有眉毛的形象,是非常难看的,这只有自己最能体察。该怎么说呢?那样子比太监还要难看十倍。带队的队长告诉我,他在临离开张家口时,已经请示了场部:鉴于我的情况,允许我在北京养病两周,待面部伤好之后,再返回农场。“同类”们对此都面露喜色,我则没有一丝快慰之感,因为老母亲和我的儿子,见我的脸烧成了这副模样,一定会悲伤至极;与其三个人难过,还不如我一个人背起这个十字架为好。

    “你不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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