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下篇(3)-逃犯姜葆琛的驿路风尘
版纳来的目的,告知她的——在那个年代,他如果吐露真情会把这个小姑娘吓死。他谎称是大学里的红卫兵,特意借大串联的时机,来考察林子中稀有植物的——他又有着一张知识分子的脸和文明的谈吐,因而很快获得了姑娘的信任。
“首先是我感情失控的,但是有了一次,就难以再勒住马僵了。”姜说,“这姑娘相貌平常,但是心地特别善良。比如,我提出我不能见到生人,每次护林小楼来人,或割胶的傣族乡亲来闲坐时,她都会把我藏起来。她在深夜里对我发誓,永远不让村寨的人知道我的存在。按情理而言,我在那儿有性爱,又有温暖,在那儿安身立命也就行了;但是我是为抗拒 “文革”的暴政,而逃到这里来的,总是像作贼的一般东躲西藏,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当时中缅边界地区的盘查很严,时不时有越界逃跑的人被击毙或被生俘的消息传来,我再想越界,已然丧失了机会。该怎么活下去?这是我体力恢复了以后盘旋在我心扉中的问题。终于有一天,我作出了另一种选择——那是因为红卫兵串联到了她们的村寨,一种惶惶不安的心绪,使我产生了决心要离开这儿意念。可是无论从哪方面讲,我都该把我的想法告诉她,但是又怕她不让我走。几经考虑,我还是觉得不辞而别是个上策。当然这种行为,是十分不道德的。也正是因为有失道德,使我一直都觉得有愧于她——将来你有一天如果写回忆录之类的书,不要宽恕我,要写下我这笔良心债。一天早晨,她还在睡梦中时,我不辞而别地溜走了。南逃的愿望已然破灭,我的路线是北返家乡……”
之后,姜葆琛历经了种种困难,终于回到了北京,为了逃避追捕,他只在朋友家中过了一夜,就奔向了生养他的准葛尔草原。在逃亡的路途中,他听来自草原的流浪客说,那儿 “文革”的手段,比北京还要残忍;便在途中改变了计划,更名换姓地混进了雁北吕梁山下的一支打井队。那儿人烟稀少,水源尤其匮乏,找水打井就成了当地的大问题。每天与打井工人见面的,就是长城上的古烽火台。他在清华大学是学水利的,按说可以发挥其专长;怎奈当地不仅是山峦叠起,而且地下水位极低,找水打井是个难上加难的活儿。但无论怎么说,他在工人队伍里,是羊群里的骆驼。在没有文化的筑路工人中间,很快成了工人中间的技术力量。比如:在雪地里他看见哪儿的雪融化得最快,就知道那儿下面藏有水源——在那儿开钻打井(当地老乡叫做打“锅锥”),比盲目乱找水源工效要快得多。所以,尽管姜葆琛不想出头露面以便于藏身,他还是很快成了打井队中引人注目的人物(他的擀面和面的技术,就是在那儿练就的)。俗话说:树大招风。在一群没有文化的工人当中,有人开始怀疑他的身份。在一天夜里的大清查中,他被身穿警服的武警,戴上手铐带走了——姜到了此时,认知了再以假乱真,会给他带来更大的麻烦,便向武警言明了自己的身份是个“强劳” 分子——当然,他没有言及到出逃西双版纳的问题,那将涉及到叛国,在当时“文革”的高潮中,是要掉脑袋的。
武警当夜将他驮在摩托车的后座上,并将他的手铐用铁环套在摩托车的车座上,以防止他逃跑。当天晚上,姜被带到一个四面环水,中间是一座监狱的水上囚牢。监管人员,先让他面对着牢墙蹲了几个小时(中间不许起立);到了残阳西下的时候,才把他带进一排牢房中的一间。就是在那一间牢房里过夜时,他才知道这个远离皇城的监狱,竟然原始到如几百年前的宋朝。姜葆琛十分感伤地对我说:“说起来,你这个在大墙中度过了近20年的人。都不一定相信,那里牢房里的犯人,每夜还要互相叫号。那排牢房之间,上边都有一个方洞相通,一号牢房中值班的犯人,过了一定的时间后,就要高喊:‘太平无事哟——’二号牢房值班的犯人,马上要接着唱合:‘太平无事哟——’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