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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的使命,还有什么必要再呆在这儿?我一边叩问自己的心扉,一边却身不由己地又坐在属于我的那只沙发上。我理智上审判着自己,感情上谅解着自己,就像他那两只眼睛一样,表现出明显的性格分裂。这在我医生的生涯中(包括在绿色的浑江),还是头一次。

    平素患者挽留医生聊天的情况时有发生。那些海外的单身旅客,自认为腰缠万贯,常对漂亮女孩想入非非。女服务员中,卖身者有之,沉沦者有之。而我是一朵秋野的冷菊,虽然面带微笑为患者看病。但从不流露半点轻浮。我鄙夷那些以“性开放”为幌子的花蜂浪蝶,特别轻蔑年轻女性的自贱,因而我给患者巡诊之后,总是谢绝挽留,这是我一贯的行为准则。但今天在我的“一贯”中出现了“惟一”。

    为什么?感情深处的奇异色泽勾画不清。他在我面前,似乎有一种超凡的力量,在短短的时间内,似乎摄取了我的精灵。他衣冠楚楚地等待医生就诊,本身就是超凡之举。我就像柯南道尔笔下的福尔摩斯,既想破译他彻夜不眠的缘由,又被这个破译对象所吸引。因为在地球上生存着的人类,不论其信仰和肤色有多大差异,喜欢新奇则具有共性,因而产生出许多探险家。他们探索宇宙,探索死海探索飞碟,探索外星来客……探索各自生命之所爱,这种爱也正是自我生命之饥渴,自我生命之所需。

    “我早晨六点下班。”我有意地看看腕表,微笑中流露出某种期待,“接班的医生快来了,您有话就说吧!”

    “该怎样对您说呢?”他为难地搓着双手。

    他吞吐迟疑之间,我纠正了他用词的失准:“先生,‘您’这个字,在中国礼仪中,是称呼长者使用的字眼;看您额头的皱纹,至少要比我年长十岁,使用‘你’ 字的称呼就可以了。只有‘旗人’中的老北京,才普遍地使用‘您’字!您不会是满族的后代吧?”

    他的窘态消失了,抬起头来反问我道:“您是旗人的后裔吗?”

    “双族血统。”我答。

    “是呵!那您为什么接电话时,总要使用‘您好’中的您字呢?”他那只冷峻如深海般的眼睛,变成了另只眼睛一样的活火山,“假如患者是个比您还小上十几岁的玩意,‘您好’中的‘您’字,不也是使用不当吗?”

    我笑了。不是笑他语言反弹的机敏,而是笑他两眼的眸光出现了统一的和谐,当他两眼都闪烁出喜悦的火焰时,便没有了那种阴郁的色彩,顿时显出勃勃生机。他眼里的火焰马上燃着了我,我失态地回敬他几句:“先生,我看您没有病,只是出于某种心态的寂寥并为了摆脱这种心态失重,而寻找平衡,才呼唤医生来的!我们都是同行,请原谅我的直率。”

    他的甜笑中迅速掺进了黄连的苦汁,那只火焰般的眸光也随之冷却成了死海。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断然地否决了我的猜测,神情肃穆地说:

    “我有病!”

    我敛起笑靥,费解地望着他。

    “这病……这病……”他欲言又止。

    “看您是个严肃的人,该不是‘艾滋病’吧!”我加强了音量,因为此时窗子已经开始发白,我回诊室交班的时刻快要到了。

    “我是个人,是个单身男人,不是原始动物。”他着急地解释说,“中国的道德行为规范,并没因为我成为洛杉矶市民而解体消失。”

    我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把药箱提在手上,表示时间已不容我们再谈下去。他身子也离开沙发,彬彬有礼地送我出屋。当我走到屋门口时,他突然沉郁地呼唤了我一声:

    “柳琪小姐——”

    我惊愕地回过头来:“您怎么会知道我的姓名?”

    “我去过珠海了,是您哥哥告诉我的。”他一缕黑发披落下额头,像法官面前的囚徒似的低垂着头颅缓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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