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乌鸦(5)
学校砍去几棵树做桥柱。但赔偿机手的修船钱,他说,学校没法出。机手说,最起码得赔五十元钱。我去何处弄得这五十元钱呢?我一月不吃菜,也只只能省下—元五角钱来。王儒安向我说清楚这一分担时,我简直想哭了。他说:“回家想想办法吧。”
回家去又能有什么办法?—个赤贫之家。但那个机手后来并没有追着我要钱。那天,我在镇上遇到了他,以为他要抓住我要钱呢,他却朝我笑笑,“你的艾雯老师待你真是不错。”我心里立即明白,那笔钱已由艾雯付了。再见到艾雯时,她微笑了一下,说:“你真可笑。”
艾雯走后,我给陶卉写了一封长信。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必须写信。我写得很认真,前后共花了一周的时间。真是一字—字、一笔一画,如刚学写字,写得极专心,堆了一纸华丽辞藻,感情浪漫,形容夸张,甚至肉麻,还从小说里偷来几段作为装点。但这—切,在当时都是顺其情感的需要,实属自然。于今想起这份情书,立即汗颜。情书大概是世界上最做作的—种文体。那封情书写好之后,我将它严严实实地封好,交给了马水清。我绝无勇气亲手交到陶卉手上。而写这封信,也部分是因为受了马水清的鼓动,他说过:“你写吧,我替你交给他。”
这天晚上,马水清要在上晚自习时将信交给陶卉。我没有进教室,坐在池塘边浓重的树荫里,心和双手皆有点发抖,直到深夜校园一片漆黑,才轻手轻脚地回到宿舍。
第二天,我因不敢看收到信之后的陶卉是什么样子,又一天没有进教室。黄昏时,我在宿舍通往教室的路上看到了陶卉,但只是个背影。她头也不回地朝前走着。她的背影,在我惶惑和无望的目光里渐渐远去了。此时,一只乌鸦飞到了—棵矮树上。然后它一动不动地立着,像是—只神鸟。就在那一刻,我忽然有了—种不洋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