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城堡-官员与百姓
城堡给村庄的指示也是首先发到这里。城堡当局与村长家这个下级机构究竟是如何联系的呢?我们通过聘任土地测量员这个例子窥见了一斑。多年前村长得到城堡的一份公函,说要聘任一名土地测量员,访村长为他的到来作准备。村长他们接到公函后回复说,他们不需要土地测量员;但村长他们的回信被送错了地方,送到城堡的另一个部门去了,而且仅送去一个空信封。这另一个部门的官员接到空信封之后,立刻十分重视,展开了一系列追查,追查的结论是城堡从未发出过这样一份公函。这个找不出原因的错误震惊了直接负责的官员索蒂尼,他因此向村里派出了一批又一批的检查官员,搜集村民们对是否需要聘任土地测量员这一问题的意见。这种检查工作只有不停地持续下去,索蒂尼才会稍稍安心。而又因为检查官的到来,村里起了轩然大波,所有的村民分为势不两立的两大派,一派赞成,一派反对,他们之间的斗争没完没了……这就是城堡官员的工作作风,联系群众的方式。蓄谋已久的阴谋往往在最初用一种微不足道的小事的形式来伪装,然后肇事的动机就越来越明显,弦也绷得越来越紧,直到每一个人都加入进去,将自己的私生活变成城堡式生活。而在事态的发展中,官员们念念不忘的就是每一步都要抽去他的下级们赖以思索的依据,将他们弄得无所适从,从而激发他们的主观能动性,使他们不是根据上面的文件,而是根据莫须有中造出的有,来斗争,来发挥能力和想象。仅仅这样一件小事就牵出了与城堡之间如此复杂得令人发昏的关系,在别的方面就可以想象得到村长的困难会有多么大了;那简直是一团让人眼花的麻,但又不是一团乱麻,而是一个密密麻麻的立体网络,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因果关系相互交叉。身负着如此沉重的担子,村长早被压垮了,只能终日躺在床上呻吟。村长的分析全面而又明白,他等于已经告诉K:他的聘任的事是城堡的一个阴谋,绝不可掉以轻心;在城堡管辖内,没有任何一件事会是小事,事情来了,你不能躲避,只能面对;你也不能到上面去找根据,一切只能靠你自己。村长的这些经验之谈不就是老狐狸索蒂尼于无言中教给他的吗?可惜K没有完全听懂。
还有一种更为虚幻的关系。小人物因为得不到官员的垂青,就只能自力更生,想出种种奇招,将全部精力花费在获得某种可能性上面。女招待佩碧就是这样一个例子。她住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终年只能与酒店的伙计打交道,绝对见不到城堡老爷。像她这样的一个下人,难道就应该听天由命,随随便便混日子吗?不,城堡不允许它的臣民有这样的生活态度。于是我们看到,在官员们的手伸不到的地方,他们的影响仍然不可抵挡。佩碧的机会就这样来了。(在城堡人人机会平等。)这位自强不息的女孩,虽然暂时与克拉姆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她很快就全身心地投入到白手起家,凭设想建立关系的努力中。而城堡似乎也以一种氛围支持着这个精于盘算的孩子,使她感到局面无比紧迫,感到她的命运就抓在她自己的手中,只要使出浑身解数,与大人物谋面的前景就在眼前。这种控制是无形的,克拉姆根本不必出面就可以达到目的,只要有某种特殊的气味,某种迹象,条件就全部具备,甚至连挑逗也用不着。人的狂想直接就可以与那云雾中发过来的暗号汇合,变成音乐中的旋律。佩碧的希望后来化为了泡影,这没有什么可遗憾,她已经有过了辉煌的四天。在那四天里,她从早到晚在渗透了克拉姆的空气中呼吸;她的盘算,她的焦虑,她的决心,无一不体现了她与克拉姆老爷之间的那种神交;谁能说这一切不正是城堡赋予她的?城堡与村庄交流的渠道千差万别,佩碧的渠道当然是其中的一条。因为机会少,时间紧,情感才以分外灼热的方式涌现;表面听去就像发高烧说胡话一般,然而里头包含了多少精明的算计啊!佩碧还这么年轻,她绝不会从此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