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意志的较量(6)
才会盯住女看护不放。现在叔父带K去律师家干什么是清楚了:让他同法纠缠不清,让人性的“弱点”充分发挥。这也是所有“案子”的内容。
虽然K中了叔父的计,或者说按他的要求同女看护鬼混了一场,K还是一点都看不透叔父。这诡计多端的老人等在门口,一俟K出来就冲上前来扭住他,恶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通。表面上他说了一大通粗话责备K,其实他的目的很难看透。如果从法的角度去理解,这些话差不多可以看作对K的高度赞赏!谁还能像K这样大胆、有冲劲呢?谁又能像他这样敢于面对法来犯罪呢?甚至偷情偷到了大律师家里,偷到了法的鼻子底下?叔父当然也不是一味地赞赏K;他揭露K的劣行,主要还是为了让K明白他的罪到底是什么性质的罪,将那可怕的前途再次端出来威吓他,敦促他更加竭尽全力挽救自己。
将叔父同法的关系搞清后,他的一系列古怪行为也就有了解释。他一开始就俺老卖者地冲进办公室,无视K的日常工作,是向他表明:现在只有法才是K唯一的工作,其它都见鬼去。接着他假装(也可能是真的)紧张,要K吐露真情;在询问K时,他严肃到极点,是为了强调法的至高无上,为了让K少一点矫饰,正面对待这件事。包括他后来试探性地提议K躲到乡下去,也是通过激将法让K再次明白:法是躲不了的,必须拼全力来独自对付。K同叔父统一了看法之后,叔父就带着他去投奔律师。他说律师是“穷人的律师”,也就是说,他只为那些最需要辩护的人辩护。叔父的一系列举动就是为了告诉K:他现在一刻也离不了法了,马上行动起来为自己辩护是唯一的出路。将K的情绪调动起来之后,一切条件成熟,他们坐上车风驰电掣般地奔向律师家。当K误认为他是要同律师面对面讨论案件时,叔父却用计谋将他调遣到女看护列妮的身边。因为抽象的讨论对K没有意义,K此刻的当务之急是到女看护身边去发挥。也就是说,他只有在犯罪当中才能体会到讨论的主题。待K同列妮尽情发挥过后,叔父又老谋深算地等在门外,以便将K臭骂一顿。后来他就不再出现了,他完成了监护的任务。
这样看待叔父是不是将他过于复杂化了呢?或许他做的一切并不是有意的,他只是履行了法的神秘职责,也就是说,他是受法调遣的木偶。但结果不还是相同吗?人的主观意图无关紧要,值得追索的是生活;而生活本身,是一部复杂的侦探小说。只有那些饱经沧桑,而仍未被征服的人,可以看出内在的复杂结构。
二、难以舍弃的“弱点”
列妮代表着人类的弱点,也就是人身上最隐蔽、最有活力的那个部分。由于她以纯粹的欲望的形式出现,去掉了一切伪装和矫饰,她一出现,K就受到比任何时候都更强烈的诱惑。接着叔父就把她强行赶走了,为的是使K更惦记她。K遵循欲望的指引找到了她;她坐在K的膝头,同K进行了一场关于欲望和爱的讨论;这场讨论将K提高到一个超凡脱俗的境地。列妮坦率地说,她就代表着爱,K应该同她结合。俗气未脱的K不习惯这种真诚的、赤裸裸的表白,他用一句躲闪的话来敷衍,这时列妮就占了上风。列妮进一步表示她的欲望,K还是不敢正面回答,但已不能控制自己,就搂住她,将她拉得离自己更近。K虽抱着她,还是不习惯于这种奇异的感情,因为这是他从未经历过的,所以总显得隔膜。接着列妮又同K讨论了世俗的爱。在列妮看来,K对艾尔莎的爱不能算爱,因为K不会为她牺牲自己;而且照片上的艾尔莎的衣服绷得太紧,将欲望紧紧地束缚着来给视觉以刺激,这种方式太做作,她不欣赏。最关键的一点是,艾尔莎没有生理缺陷,即她的“弱点”(欲望)完全被外部的东西遮盖了。讨论到此处,列妮向K展示她手指间的“蹋”,浑身散发出异样的刺激的气味,使得K如临仙境,立即同她坠入了欲望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