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三委员
寄予过很大的指望,指望他能为当地的改革开放打开一条海外的通道。遗憾的是他的父亲作为一个政界的人物随着老朽而失去了一切有价值的影响力。后来洪一鸣得到遗产,这笔遗产尽管也许没有传说中的那样一个天文数字,但对于一个年年赤字的乡镇财政来说,一定会是一个不容忽略的支持。人们曾经指望过他将这笔遗产投资开发实业,比如复兴那传说中的两处古迹,但这一类对公益有利的事情他一件也没有做,并且连这打算也没有过。这笔钱,甚至连镇上的储蓄所也没有进,而是据说存在市里的一家银行。这样镇上就连这笔钱的储蓄利润也得不到。他这个样子,让人很难理解。屋可以做,西服革履可以穿,蛋糕可以吃,牛奶咖啡可以喝,奉献精神却一点没有。这就很难不引起人们的义愤,也就是很自然得到一个同郑风相似的结论:他忘记他当初是个什么东西了么?
在小丁老婆的直觉当中,洪一鸣在小镇似乎重新陷入一种孤独的境地,他发起这次聚会也许就是为了抚慰这孤独,或许他想向人们解释什么。但是这次应约参加“团友联谊会”的人,多是已经离开了小镇的人。剧团解散后仍分配在镇上其他单位的人大都没有参加,不仅如此,他们还有意无意地把应约从外地来的团友拦扯走。那天下午,洪一鸣特地给李月娥请了帮手,在他那个小庭院的宽大客厅里准备好了几桌饭,但到时候来的人还不到他预计的一半。剧团的老领导里,徐光荣倒是来了。他已经退休,成了个糊里糊涂的糟老倌,没喝几盅酒就醉了。刘宗吾没有来,但很客气地托人带了首旧体诗来,说是“休道世事深难测,人离团散岂堪忧”。也不知他说的“世事”指的是什么,又为什么不堪忧愁。那个聚餐,尽管洪一鸣从头到尾都尽力保持着笑颜,到底有些凄凉。
这是一个失败的派对。洪一鸣事后用了一句台湾的习惯用语对小丁老婆感叹说,那一次,小丁老婆是他说话的主要对象。
洪一鸣说,他不晓得怎样向人们说清楚,他其实并没有得到什么遗产。父亲沉沉浮浮了一生,到头只不过做了一个拿养老金的寓公。他离开台湾返回大陆的时候,父亲把大部分积蓄都交给他,让他回来造幢屋。到时候,他打算回到儿子身边来养老。父亲自己的老籍已经没有什么至亲的人了。儿子随母居住了这么多年的小镇他从没有来过,如今前妻早已葬在这里,他欠她很多,应该在最后来陪陪她。但屋还没有造好,他已经客死在台湾了。
洪一鸣说着,声音渐渐暗哑。山坡上的庭院很静,浓浓的竹林婆娑,从院墙上向远处望去,河对岸的小镇高低错落,一片参差,有一盏没一盏的昏暗灯光闪闪烁烁。
洪一鸣嗟哦良久,又窸窸窣窣地从身上的什么地方摸出几张纸头来,交给小丁老婆,说你把这个带回去,给丁兄看看。他重重地吁了口气,说:我原是希望他能来的,这么多年不见,很想看看他。
那几张纸头,是周燕对他的邀请函的回信。信的抬头却写的是“团友联谊会”,这原只是一个说法而已。信里说,她见到邀请函,很高兴,又很难过。因为她很忙,不能前来参加盛会。又说,十年来,她也常常怀念那些翻山过河,演戏写诗的日子,她常常在梦里回到小镇,回到剧团。可惜,那一切都不可能在现实中重现了,她最后祝洪老师,祝所有的团友全家幸福,万事如意。
周燕现在在一个沿海城市的一家夜总会做领班,听说曾经跟一个马来西亚老板同居过,又不晓得为什么分开了。
三
“余委员”不是正式委员。镇上有这个意思,但是他本人生死不肯。因为毕竟有过这回事,大家也觉得他该当,便强加似的硬叫他作“余委员”。
这“余委员”便是余自悦。
按说,改革开放了,余自悦这样的人应该再度发迹。下放到镇上各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