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阿姨讲述舞女桑桑的故事
了。”我边说边指点着芦苇。那天晚上芦苇明显打蔫,看我时现出很生气的样子。于伟听完我的话气白了脸,我是第一次见到他当着外人的面给我难堪:“你以为一个三十岁的女人能制服一个不足一周岁的孩子是件光荣的事,是吧?”他指着我的鼻子颤声说,“他这么小你就限制他的个性发展,你想把他塑造成什么人?道德上的伪君子?女里女气的太监?你不能拿你成人的观点去约束一个婴儿,这太不人道了!”
我屈辱而自尊地反驳:“他能拒绝吃奶,就能拒绝一切他本该接受的东西。恶习是一天天积累起来的。”
“你是不是希望他一出生就会很深刻地拿起画笔?”
“请你别嘲讽我的职业。”我哭了,“也许他在农村更利于他的成氏,他有小姐姐,小哥哥,有小院子和蟋蟀,他会懂得生活中的一切都来之不易而倍加珍惜。” 我歇斯底里地哭诉,“我们能给予他什么?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情、冷漠的城市、狭窄的街道、骨灰盒一样的死气沉沉的屋子。不错,农村孩子没有的一切物质上的东西他都应有尽有了,可他却失去了良好的空气和质朴的亲情。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推开奶瓶吗——”我不知怎的冲口而出,“他想要衔他亲妈妈的奶头!”
林阿姨面如土灰地抱着啼哭不止的芦苇回房间了。我的头嗡嗡地响。天哪,我说了什么?我在对别人说芦苇不是我的孩子,可他是我的孩子啊,他的一颦一笑都给我带来激动与欣喜。也许桑桑的故事带给我的负担太重了。
“我知道,我伤害了你。”许久,于伟才说出一句道歉的话。可是这种道歉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林阿姨已经明白了芦苇是抱养来的孩子,她会怎么看我呢?一个不会生孩子的女画家?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卧室,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黑暗的画室看着窗外。窗外也是黑暗的。为了维护我的自尊,朋友们一旦问起我们为什么婚后多年不要孩子时,于伟总是用幽默的口吻说他太爱我,不想让一个小孩子来干扰这种爱,而我则搪塞说想在年轻时过一段轻松自由的日子,为了抱养孩子,于伟甚至做了一个天真设想,让我一年前就回乡下的亲戚家过一段日子,好对外界说我怀孕了在乡下休息,谁也不会在意你怀孕了几个月,然后你会抱着一个几个月的婴儿神秘地回到家。我当即就拒绝了这个计划。但芦苇的到来还是使我在朋友们面前陷入尴尬的境地。不久前有两位一年多不见了的画友来访,忽然见到了童车上的芦苇,都狐疑地问我:“儿子都这么大了?”我自然也不做任何解释,只是笑着点头,在他们惊奇的目光下和芦苇咿咿哇哇地对话,俨然是母子情长。于伟在公司,也不说抱养了一个孩子,只是称他有了一个儿子了。他们公司的所有朋友都认为白絮飞是一个神出鬼没的人,那么他们突然有了一个孩子又有什么奇怪呢?也许大家在背后有种种猜测,但当面都现出糊涂的样子。而我和于伟也正需要这种糊涂。这种糊涂是透过窗纸的温柔的光明,它给我制造了一种梦幻的感觉,而谁一旦捅破这层窗纸,泄漏进来的耀眼的光明也许会刺痛我的心。我没有想到是自己捅破了这层窗纸,这层纸是如此脆弱。
夜深了。偶尔还可以看见窗户上有微妙的光束一明一灭,那是街上仍有车辆在行驶。我觉得彻骨地寒冷,我的眼前开始闪现出桑桑的形象。当林阿姨在那个冬日的午后泪流满面地讲述桑桑的故事时,我的心一阵阵地抽紧。桑桑因为怀疑自己的出生而一步步走向极端,如果芦苇长大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会怎样呢?他会离我们而去吗?他会自暴自弃吗?
画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是林阿姨。她放慢脚步走到我身边,然后坐在我对面的矮凳上。黑暗中她那衰老的形象看上去是如此打动人心。
“芦苇睡了。”林阿姨嗓音沙哑地说,“睡觉时鼻子还一抽一抽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