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
来了。第四天,卞容大悄无声息地度过了他四十一岁的生日。
就这么笼统地说悄无声息,显然不够严谨。在家里,卞容大本来就不过生日。黄新蕾只记他们儿子的生日。所谓的悄无声息,是相对玻璃吹制协会来说的。作为秘书长兼办公室主任的卞容大,他在玻璃吹制协会创建之初,被首任党组书记那热气腾腾的集体主义精神所感染,灵机一动,开创了一条温暖的规则:工会专人负责将职工们的生日登记注册,然后在某职工生日的这一天,送一盒生日蛋糕和一束鲜花以示祝贺。因为有单位惦记着,你是无法忘记自己生日的。许多忽略了自己生日的人,在这一天上班之后,都会被单位的祝贺弄得又惊又喜。午休的办公室。一片欢声笑语,寿星切开蛋糕,大家高唱生日歌,同时纷纷抢着吃,闹得满脸都是奶油。好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卞容大是一个有能力的男人,就算单位悄无声息了,卞容大还是可以找到自己的庆祝方式。
这一天,卞容大来到了市内最大的家乐福超市。这是法国人在世界各地开的连锁超级市场,这里货架林立,顾客如云,还有各种现场展示和推销活动。
不幸的是,卞容大生日的快乐,最后遭到了超市里的清洁女工的破坏。时间已经是下午了,卞容大都要准备离开了,清洁女工过来,停留在卞容大面前了。她弯下身体,肮脏的白色工作服领口里露出部分乳胸。她悄声地问卞容大:“大哥,想不想玩?”
卞容大非常意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问:“玩?玩什么?”
清洁女工调戏地说:“你———”她强调,“想玩什么?”
卞容大忽然明白了自己的艳遇。他的血液冲上了头面,手脚无处安放。他飞快地四周看看,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现实。
清洁女工以为卞容大担心安全问题,她保证道:“在我家里,绝对安全。很便宜的,两块钱一次,就算交个朋友。要是好,下次再来。”
两块就是二十块,这是武汉人民的货币价值。二十块钱一次很便宜吗?卞容大忽然想起了洪湖,他们单位的男性们在度假村的夜晚胡乱吹牛,说武汉的消费水平真是太低了,火车站广场上的野鸡,五毛钱就能玩一次。卞容大并不是真的在比较价格,只是一种乱糟糟的触类旁通的联想。实际上的卞容大,汗毛竖了起来,全身的皮肤一阵紧似一阵,汗珠子从两鬓的太阳穴迸流出来,难以置信地流淌在脸颊两边。
清洁女工却具有非凡的洞察力,捕捉到了卞容大对于价格的比较。她说:“咳,大家都爽快一点好不好?一块五,不能再优惠了,真的很便宜了!我的大哥呀,玩了你就知道了。”
卞容大害羞了。他又害羞又悲愤。难道他像一个色迷迷的嫖客吗?像一个可以与这种廉价的毫无廉耻的野鸡苟合的男人吗?可是如果他不像,她为什么来勾搭他呢?卞容大的心都碎了。
卞容大坚决地闭上了眼睛,把脑袋用力一别,说:“请你走开!”
然而,清洁女工没有轻易走开,她比他还要屈辱和悲愤。清洁女工站直了身体,扣紧了领口的纽扣,拿拖把使劲打了几下卞容大的脚,说道:“你妈个苕,你不想玩,在这里坐一天干什么?盯着我看一天干什么?一个男将,连玩都不会了?真是够鸡巴呛!滚吧,少呆在这里害我!”
卞容大诧异得张口结舌!一个野鸡,居然还敢打他和骂他!清洁女工见卞容大还待着不走,立刻上来,扫荡了他的桌面,将他吃剩的残渣余孽,一股脑扫进了垃圾撮,然后正气凛然地大声说:“告诉你啊同志,这里是超市的休息处,是为购物的顾客提供休息的,不是酒吧和茶馆,可以一坐一天。你要知道许多超市是不设休息处的,这是家乐福为中国顾客提供的特别优惠。请自觉一点,别占这点小便宜。现在有些中国人,素质真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