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花摇曳
特的神,后来相信马克的神,但……
父亲打断我的话,她不相信我,是吗?因为我从来没有说过有神,所以,她就认为,我的神就是我,因为我从来没认过神……可是,铁红,我告诉你,我也是有神的。
我听了非常诧异。父亲垂着脑袋,说,否则很难解释,我这一生抛弃荣华富贵为着什么?
我说不出话来,我第一次听父亲说到他认为有神。
我来这里不久,认识了一个年轻人,就是救你的罕。父亲说,他跟我一样,认为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一个比现实生活更高的目标,他跟我年轻时从家出走投奔革命前一个样,看到了他,好像就看到了我自己。我想不到在这种地方会遇到这样的人。可是铁红,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神,他只知道人要有目标,这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一定把它叫做神呢?人就没有目标了吗?有,有,你母亲是被阿尔伯特毒害了,现在又被马克毒害,你被你母亲毒害,你们是一伙儿的!只剩下我……
父亲捧着脸,低着头。我诧异地看着他,不知说什么好。
第二天父亲突然接到中国来电,有事要他立刻回北京,我们的见面意外中断。父亲在离开我时,紧紧地拥抱了我。他让我在这里再呆十天,叫张成功照顾好我,如果他在十天内不返回,就把我送到泰国。
我把脸埋在父亲怀里,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抓住了我,我们话都没开始说就分开了,我真的不知道能不能再次见到他。
父亲的车是在十八号公路上消失的。我望着他的车渐渐远去,想,这个和我相处十多年的男人,也许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因为他竟然会为了见我,专程跑到这个地方来。是什么力量使他这么做?他现在到底相信什么?至少我知道,他相信爱的力量。
……父亲暂时离开后,我在金三角继续逗留,为了完成更隐秘的任务。我必须在张成功送走我之前完成一系列侦察和研究,我找到了一个很好的中介,就是罕。
他带我参观,我知道这些地方没有秘密。我和这个忧郁的年轻人交了朋友,我对他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因为他也是混血儿。罕不爱说话,他深陷的眼眸中有一种看不透的深思。只有一次,我们走上一片山坡地时,突然一只孔雀在我们面前开屏,我看见罕笑了。
我说,真漂亮。
一会儿就没了。罕说,就像假的一样。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我说,就像那片罂粟花,到春天一收割,就消失了。
罕看了我一眼,他好像不愿意提到罂粟。我说,你别这样看我,那就是罂粟花嘛。
你喜欢它吗?他问。
我说……它太美了,可是……
你还想看吗?罕说,我可以带你去看。
罕带我来到罂粟花地,我终于如此接近它。我这才发现,它不但美丽,而且散发出一种清香,这种香仿佛有一种不俗的洒脱感,并不让人想到罪恶,它不过分浓烈,适可而止。
这是我从小到大看过的最奇特的花。罕说,我没见过比它更美的东西,所以,你要对我说,它是有毒的,我不相信。因为它真的没有毒。罂粟有毒,但和它没有关系。
可是,有花才有果啊。我说。
也可以说,有果才有花。罕问我,就像母亲为了孩子去卖身,你说母亲有罪吗?
后来我才知道罕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他是指着张成功说的,他们亲同父子,可是,张成功是毒枭,至少别人是这样看的。我非常震惊,我意识到:罕是金三角第一个对种植毒品的价
值有怀疑的人。
我问过好多人这个问题,没有一个人给我清楚的回答。罕说。连你父亲也没能让我满意,他告诉我说,从辨证的观点看,这个母亲有一半对,一半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