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艺术家。quot;

    耿师傅给小铃铛洗完澡，替她敷过爽身粉，穿好衣服，再举过头顶飞了两圈，随后让小铃铛降落在黄色拖鞋上。耿师傅拍拍女儿的屁股，大声说：quot;小东西，天天要坐飞机，都惯得不成样了。quot;阿娟没有接话，把手伸到面粉袋里准备往外舀面。耿师傅说：quot;你还想干什么?没几天你就要生了。quot;阿娟挂着眼皮只当听不见。耿师傅走上去摁住阿娟的手，阿娟的手在口袋里挣扎了一下，说：quot;家里还有二斤多肉馅呢。quot;耿师傅说：quot;做几个四喜丸子，吃掉不就完了?quot;阿娟坐下来说：quot;我就怕一个人呆在家里，一闲下来我就乱想，好不容易又申请了一胎，我就怕再给你生下个哑巴来。quot;耿师傅说：quot;你瞎说什么，我都听到儿子在肚子里喊爸爸了。quot;阿娟坐到床沿，是那种半坐半靠的坐法，有点像京戏里的判官。阿娟对小铃铛招了招手，把她叫到面前来，给她梳头。阿娟说：quot;要不是她哑巴，我们还生不了这个儿子呢。她总算给我们带了这么一点福气。quot;耿师傅把洗澡水倒出去，擦完手从碗橱里端出一摞子碗来。碗与碗的碰撞发出极其日常的烟火声响，耿师傅接过刚才的话茬说：quot;小铃铛也大了，正好帮着带带小弟弟。quot;阿娟的手停在小铃铛的头上说：quot;算了，都给我们惯成这样，还指望她什么?我可不指望他们这一代。quot;正说着话隔壁传来一阵声响，一只搪瓷钵掉在了地上，随后又掉下来一只锅铲。小苏的声音随即传了过来。小苏说：quot;烫着了没有?quot;过了一刻才传出夏末的话，夏末说：quot;还好。quot;小苏说：quot;你把油倒上，还是我来吧，让你炒青菜，一个屋子都摊开了。quot;耿师傅和阿娟看了一眼，刚要说什么，突然听到小苏又一阵猛烈的干呕，小苏慌乱的说话声从捂着的巴掌后面传了出来，小苏说：quot;快，快，快把油倒掉，我一闻油味就要吐。quot;耿师傅的抹布还捏在手上，拔腿就要过去。阿娟quot;嗳quot;了一声，给耿师傅一个眼神。隔壁响起来一阵更加忙乱的瓢盆声。quot;妈的，quot;夏末拖声拖气地抱怨说，quot;妈的，怎么弄的。quot;

    小苏睡得不好，一整夜火车在她的脑子里跑，从左耳开向右耳，再从右耳开向左耳。到了天亮时小苏反而睡着了，好像做了一个梦，绰绰约约的只是乱，飘了满世界的灰色粉末。小苏在梦中把手伸到夏末的那边去，空的。小苏睁开眼，窗帘的背后全是阳光，梦也追忆不起来了。夏末的枕边留了一张纸条，上头有夏末的铅笔笔迹：我去奥普公司小苏拿起这张便条，正正反反看了又看，最后把目光归结到自己的腹部。生活这东西真是被人惯坏了，处处将就它，顺着它，还能说得过去，一旦不如它的意，它翻脸就会不认人的，弄到后来只能是你的错。

    小苏打开门，拉开窗帘，天上地下阳光灿烂，远处的铁轨上炎热在晃动。铁轨错综交叉，预示了方向的无限可能。世界躲在铁轨组合的随意性后面，只给你留下无所适从。

    小苏拿了牙具毛巾到阳台上洗漱，阿娟没有出去，坐在高凳子上手把手教小铃铛织毛线。小铃铛依在阿娟怀里，织一件粉色开司米婴用上衣。阿娟叉着两条腿，下巴贴在小铃铛的腮部，轻声说：quot;挖一针，挑一针；再挖一针，再挑一针。quot;阿娟抬头看见小苏，客客气气地招呼说：quot;起来啦?quot;小苏正刷牙，不好意思开口说话，只是抿着嘴笑着点头。小苏在刷牙的过程中静然凝视母女共织的画面，在某个瞬间居然产生了结婚这个念头，她要把孩子生下来。但这个柔软温馨的冲动只持续了一秒钟，立即被小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