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表情说明了事情的严重程度。阿贵对我说：quot;人呢？quot;阿贵转过头对桂香大声吼叫：quot;人呢?quot;桂香弄不懂他们为什么这样，抽了筋似的。桂香用手斜指了小石巷，嘴里没有说出话来。阿贵站在小石巷口看见了幽幽而上的狭长石道。他的脸上吹起了坟山阴风，仿佛夜鬼敲门了，两眼布满晦气。阿贵冲到山坡，他捡起了那只小竹篮。张了嘴回头看阿牛时就坍下来了。阿贵坐在地上那口长气陷入了丹田，再也没能接得上来。quot;狐狸精。quot;他说，quot;她是个狐狸精。quot;

    逃到大河边太阳已偏西。小金宝站在河边惊魂未定，她的头上汗迹纵横，粗布衣裤上留下了她在山坡上的滚动痕迹。小金宝张开嘴喘息，胳膊腿再也抽不出一丝气力。河面刚驶过去一条纤船，五六个纤夫弓着背在石河岸上默然前行。他们的背脊又油又亮，肌肉的不规则运动不停地变幻反光角度，放射出锐利的闪烁。

    小金宝一路高叫quot;大哥quot;一路踉跄而去。纤夫们直起身，看见一个周正的女子冲着他们呼啸而来。小金宝扑进一位纤夫的怀抱早就大泪滂沱。小金宝甚至没有看清纤夫的长相就开始了血泪申诉：quot;大哥，救救我，我阿爸又赌钱了，上个月他才输掉三间瓦屋，这个月又把我阿妈陪嫁时的一只如意给卖了。千刀杀的阿爸他前天又上了桌子了，他一个出冲就把我典了出去，我可是村东阿祥的人，都收了聘礼了，我明年开了春就要嫁过去，我死也不能把自己典出去。你们救救我，滴水恩涌泉，求你们救救我，我来世当牛做马再报还……quot;

    纤夫里走出一位长者。他对着大船招招手，大船缓缓靠了过来。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光头摸着头皮对小金宝笑了笑，说：quot;七仙女!quot;长者给了他一巴掌。

    大船靠岸后船帮上伸过来一只跳板，长者扶小金宝上了货船，几个纤夫站在岸边对着小金宝只是傻看，长者回过头，眼睛上了点力气。几个纤夫一起低下头无奈地上路了。

    长者用拳头给小金宝开了一只黄金瓜，小金宝接过来就啃，吃得穷凶极恶。小金宝猛吃一气后对岸边抬起了头，脸上露出了胜利微笑。小金宝狗那样舔过舌头，放心了，自由的喜悦走遍全身。天上飞过一群鸟，它们在蓝天上气度雍容，懒散无序恣意飞翔。

    quot;你阿爸是谁?quot;长者问。

    quot;开油坊的张万顺。quot;小金宝顺口说。

    quot;张万顺?quot;长者念叨着这个名字，一时想不起来。长者点上旱烟，关切地说：quot;姑娘不是断桥镇人吧?quot;

    小金宝一时找不出话来了，她自己也弄不清quot;张万顺quot;是不是quot;断桥镇人quot;。小金宝望着船板上的一只葫芦，对长者突然一个傻笑，这个笑容来得快去得快，尴尬中有一种恶作剧后的快慰。长者问：quot;姑娘到底是哪个村子的?quot;

    小金宝随手指了指，脸上的笑容掉进了水里，极不自在地说：quot;那儿，就那儿。quot;

    quot;你娘家到底在哪儿?quot;

    小金宝放下手里的黄金瓜，不语了。

    quot;你阿爸是哪一个?quot;

    小金宝望着长者，目光中流出了青藤断裂后液汁的光芒。

    quot;你是谁，你到底是谁?quot;

    小金宝的脸上起风了，乱云开始飞渡。

    quot;你到底要上哪儿?quot;

    小金宝就在这时伤心起来，自己的身世怎么就这么经不起问，想说个谎都说不圆。quot;我到底要到哪里去?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