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看菊花去
们抓了回去,他们把我关到一个小房间里,说我是疯子,我说我不是疯子,他们不信,他们要关我,我怕极了,弟,我想你们得很,我没有办法,我只会哭——我天大要吵着回来,回家——我说家里不会关我的——”姐姐挽得我更紧了,好像非常依赖我似的。
我的脸又热了起来,手心有点发汗。
四
早上十点钟是台大医院最热闹的当儿,门口停满了三轮车,求诊的,出院的,进出不停,有的人头上裹了绷带,有的脚上缠着纱布,还有些什么也没有扎,却是愁眉苦脸,让别人搀着哼哼卿卿地扶进去。当车子停在医院门口时,姐姐悄悄的问我:
“弟弟,我们不是去看菊花吗?来这里——”姐姐瞪着我,往医院里指了一指,我马上接着说道:
“哦,是的,姐姐,我们先去看一位朋友马上就去看菊花,噢。”
姐姐点了一点头没有做声,挽着我走了进去。里面比外面暖多了,有点燠闷,一股冲鼻的气味刺得人不太舒服,像是消毒品的药味,又似乎是痰盂里发出来的腥臭;小孩打针的哭声,急诊室里的呻吟,以及走廊架床上阵阵的颤抖,营营嗡嗡,在这个博物院似的大建筑物里互相交织着,走廊及候诊室全排满了病人,一个挨着一个在等待自己的号码,有的低头看报,有的瞪着眼睛发怔,一有人走过跟前,大家就不约而同的扫上一眼。我挽着姐姐走过这些走廊时恨不得三步当两步跨过去,因为每一道目光扫过来时,我就得低一下头;可是姐姐的步子却愈来愈迟缓了,她没有说什么,我从她的眼神却看出了她心中渐生的恐惧。外科诊室外面病人特别多,把过道塞住了,要过去就得把人群挤开,正当我急急忙忙用手拨路时,姐姐忽然紧紧抓住我的手臂停了下来。
“弟弟,我想我们还是回去吧。”
“为什么?姐。”我的心怦然一跳。
“弟,这个地方不好,这些人——呃,我要回去了。”
我连忙放低了声音温和的对姐姐说:
“姐,你不是要去看菊花吗?我们去看看朋友然后马上就——”
“不!我要回去了。”姐姐咬住下唇执拗的说,这种情形姐姐小时候有时也会发生的,那时我总迁就她,可是今天我却不能了。姐姐要往回走,我紧紧的挽着她不让她走。
“我要回去嘛!”姐姐忽然提高了声音,立刻所有的病人一齐朝我们看过来,几十道目光逼得我十分尴尬。
“姐——”我乞求的叫着她,姐姐不管,仍旧往回里挣扎,我愈用力拖住她,她愈挣得厉害,她胖胖的身躯左一扭右一扭,我几乎不能抓牢她了,走廊上的人全都围了过来,有几个人嘻嘻哈哈笑出了声音,有两个小孩跑到姐姐背后指指点点,我的脸如同烧铁烙下,突然热得有点发疼。
“姐姐——请你——姐——”姐姐猛一拉,我脚下没有站稳,整个人扑到她身上去了,即刻四周爆起了一阵哈哈,几乎就在同一刻,我急得不知怎的在姐姐的臂上狠劲捏了一把,姐姐痛苦的叫了一声“嗳哟!”就停止了挣扎,渐渐恢复了平静与温顺,可是她圆肿的脸上却扭曲得厉害。
“怎么啦,姐——”我嗫嚅的问她。
“弟——你把我捏痛了。”姐姐捞起袖子,圆圆的臂上露出了一块紫红的伤斑。
五
到林大夫的诊室要走很长一节路,约莫转三四个弯才看到一条与先前不同的过道,这条过道比较狭窄而且是往地下渐渐斜下去的,所以光线阴暗,大概很少人来这里面,地板上的积尘也较厚些,道口有一扇大铁栅,和监狱里的一样,地上全是一条条栏杆的阴影。守栅的人让我们进去以后马上又把栅架上了铁锁。我一面走一面装着十分轻松的样子,与姐姐谈些我们小时的趣事,她慢慢地又开心来了,后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