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节
得很机械很没价值。无论它是多少价钱,我都会把它买下。小姑娘说了一个很便宜的数目。我去拿钱,才发现根本就没带钱包。
对不起。我抱歉地放下花,转身就走,时间于我,每秒都宝贵。
你等一等。她在背后喊我,跑过来,把花塞到我手里说,送给你。回去把根部剪掉,用火烧一烧,可以开很长时间。
我擎着单独的红玫瑰,在黑夜里快步如飞。回到办公室,已经没有那种可以令我精神抖擞的空气了。但我还是习惯性地深呼吸,屋内残存的“七”,还可帮助我多维持一段时间。
若鱼,你一定生气我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为什么几乎没有想到你?不要怨我,因为我早已想好,把最重要最艰巨的工作委托给你——就是我的这包文字。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让自己最好的朋友阅读这些文字,也许是一种残忍,但是我想这个世界上,至少应该有一个人知道真相,除了你,我无人可托。
我想,我的远行,会让太多的人吃惊。我不想解释什么,每个人都有按照自己意愿生活的权利。按照我的天性,我是什么也不想解释的,但我想让更多善良的人警惕。
我是一个捕蛇的人,我被蛇咬了。我要用自己的生命向这罪恶抗议。我要证明,人的意志是不可战胜的,毒品可以使我中毒,却无法使我屈服。
护士长、滕医生、周五……请原谅我的远去。活着,或者植物人一样痴呆,或者证明一个阴谋的得逞,对我都是无去忍耐的刑罚。我和敌人在战场上同归于尽。我渴望安宁。
作为一个戒毒医生,我误中毒品的暗算。这是很悲哀的事情。幼时,当我看到某个猎人掉进陷阱的时候,我常常想,他为什么这么蠢?我现在知道,有些牺牲不是聪明就可以避免得了。一项伟大的事业,很多时候,是要用鲜血来作祭品的。
现在,我把那些药片倒在桌上,想仔细看看它们的模样,我的桌子由于多日疏于打扫,蒙着淡淡的灰尘。要是平日,我绝不会把入口的东西放在桌面上,哪怕它比现在干净百倍,但是,这一次,我不怕。肠炎和痢疾的潜伏期最快也在一天以后,所以它们对我是无害的。
我轻轻地抚摸着那些光滑冰冷的药片,指尖有一种轻微的舒适。我宁静地想,这就是死亡吗?就是这些晶莹的小药粒,组成了狰狞的死亡吗?它们的每一粒都是单薄精致而柔弱的,合在一起,就具备了黑色的剥夺生命的能量,多么残酷的事实。我轻轻地捻着它们,问讯着它们,是这一粒药片。会让我的双腿失去知觉吗?对了,一定是这一片,会让我的心脏麻痹。那滚到桌边看起来很谦虚的一片,可能会让我的胳膊永远也抬不起来。在桌面中央聚成小小的金字塔的这一堆,必定具有非凡的效力,会让我的大脑堕入无底的深渊。我想,七,你输在我的手里了。我比你更强大,我用死亡战胜了你。我轻轻呼唤着,蓝斑,我的蓝斑。你再也不会听命罪恶的毒品,你是清醒而明智的,我选择了死亡,选择了一个戒毒医生应该干的活,以生命去殉自己的事业,你此时一定是充满幸福的。
我为自己倒了一小杯水,开始吃那些药。我很快但是有条不紊地服下它们,希望自己的死亡也是洁净和有序的。味道不好,它们有些酸,吃到最后,简直是醋的感觉。假如我在那遥远未知的地方依然当医生,我会让制药厂把药的味道,调整得更可口一些,糖衣包得更厚。
也许人家会反驳我说,谁让你一下子吃那么多呢?
我就说,总是有人吃得多的。既然它成了某些人最后的食品,为什么不让它更可口?
好了,不写了,我的朋友。我也许不应该用这么宝贵的时间,说这种无关紧要的活。但我的心里,现在就是充斥着这么一个随意的问题,真是不好意思。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