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女人
爱说谎话的,但在这件事上没有。她的泪水流下来了,她说:quot;少爷呀,明天我就要走了,银匠借马去了。quot;她还说,quot;往后,你可要顾念着我呀!quot;
我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上,我还在梦里,就听到卓玛的歌唱般的哭声。出去一看,是银匠换了新衣服,上楼来了。桑吉卓玛哭倒在太太脚前。她说的还是昨天对我说过的那两句话。太太的眼圈也红了,大声说:quot;谁敢跟你过不去,就上楼来告诉我。quot;土司太太又转身对下人们吩咐:quot;以后,卓玛要上楼来见我和小少爷,谁也不许拦着!quot;
下人们齐声回答:quot;呵呀!quot;
银匠躬起身子,卓玛趴到了他背上。我看到他们一级楼梯一级楼梯地走下去了。两个男仆手里捧着土司赏给的嫁妆,两个女仆手里捧着的则是土司太太的赏赐了。桑吉卓玛在下人们眼里真是恩宠备至了。
银匠把他的女人放上马背,自己也一翻身骑了上去,出了院门在外面的土路上飞跑,在晴朗的冬日天空里留下一溜越来越高,越来越薄的黄尘。他们转过山不见了。院子里的下人们大呼小叫。我听得出他们怪声怪气叫唤里的意思。一对新人要跑到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在太阳底下去于那种事。听说好身手的人,在马背上就能把那事干了。我看见我的两个小厮也混在人群里。索郎泽郎张着他的大嘴嗬嗬地大呼小叫。小尔依站在离人群远一些的地方,站在广场左上角他父亲常常对人用刑的行刑柱那里,一副很孤独很可怜的样子。殊不知,我的卓玛被人用马驮走了,我的心里也一样地孤独,一样地凄凉。我对小尔依招招手,但他望着马消失的方向,那么专注,不知道高楼上有一个穿着狐皮轻裘的人比他还要可怜。马消失的那个地方,阳光落在柏树之间的枯草地上,空空荡荡。我心里也一样地空空荡荡。
马终于又从消失的地方出现了。
人群里又一次爆发出欢呼声。
银匠把他娇媚的新娘从马背上接下来,抱进官寨最下层阴暗的,气味难闻的小房间里去了。院子里,下人们唱起歌来了。他们一边歌唱一边于活。银匠也从屋子里出来,干起活来。锤子声清脆响亮,叮咣!叮咣!叮叮咣咣!
小手小脚,说话细声细气的塔娜在我身后说:quot;以后我也要这样下楼,那时,也会这样体面风光吗?quot;
不等我回答,她又说:quot;那时,少爷也会这样难过吗?quot;
她这种什么都懂的口吻简直叫我大吃一惊。我说:quot;我不喜欢你知道这些。quot;她咯咯地笑起来,说:quot;可我知道。quot;
我问是哪个人教给她的,是不是她的母亲。她说:quot;一个瞎子会教给我这些吗?quot;口吻完全不是在说自己的母亲,而是用老爷的口气说一个下人。到了晚上,下人们得到特许,在院子里燃起大大的火堆,喝酒跳舞。我趴在高高的栏杆上,看到卓玛也在快乐的人群中间。夜越来越深,星光就在头顶闪耀。下面,凡尘中的人们在苦中作乐。这时,他们一定很热,不像我顶不住背上阵阵袭来的寒气而不住地战抖。等回到屋里,灯已经灭了。火盆里的木炭幽幽地燃烧。我在火边烤热了身子。塔娜已经先睡了,赤裸的手臂露在被子外面。我看到她光滑的细细的颈项和牙齿。她的眼睛睁开了。我又看到她的眼睛,幽幽闪光,像是两粒上等宝石。我终于对她充满了欲望,身子像是被火点着了一样。我叫了一声:quot;塔娜。quot;唇齿之间都有了一种特别震颤的感觉。
小女人她说:quot;我冷啊。quot;
滚到我怀里来的是个滑溜溜凉沁沁的小人儿:小小的腰身,小小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