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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客人
    官寨地下三间牢房改成了两大间库房。一间装银子,一间装经黄特派员手从省里的军政府买来的新式枪炮。

    黄特派员带走了大量的鸦片,留下几个军人操练我们的士兵。官寨外那块能播八百斗麦种的大地成了操场。整整一个冬天都喊声动地,尘土飞扬。上次出战,我们的兵丁就按正规操典练习过队列和射击。这次就更像模像样了。土司还招来许多裁缝,为兵丁赶制统一眼装:黑色的宜贡呢长袍,红黄蓝三色的十字花毡色镶边,红色绸腰带,上佩可以装到枪上的刺刀。初级军官的镶边是赖皮,高一级是豹皮。最高级是我哥哥旦真贡布,他是总带兵官,衣服镶边是一整头孟加拉虎皮。有史以来,所有土司都不曾有过这样一支装备精锐的整齐队伍。

    新年将到,临时演兵场上的尘土才降落下去。

    积雪消融,大路上又出现了新的人流。

    他们是相邻的土司,带着长长的下人和卫队组成的队伍。

    卓玛叫我猜他们来干什么。我说,他们来走亲戚。她说,要走亲戚怎么往年不来。

    麦其家不得不把下人们派到很远的地方。这样,不速之客到来时,才有时间准备仪仗,有时间把上好的地毯从楼上铺到楼下,再用次一些的地毯从楼梯口铺到院子外面,穿过大门,直到广场上的拴马桩前。小家奴们躬身等在那里,随时准备充当客人下马的阶梯。

    土司们到来时,总带有一个马队,他们还在望不见的山馆里,马脖子上的泽铃声就叮叮吟吟的,从寒冷透明的空气里清晰地传来。这时,土司一家在屋里叫下人送上暖身的酥油茶,细细啜饮,一碗,两碗,三碗。这样,麦其土司一家出现在客人面前时脸上总是红红地闪着油光,与客人们因为路途劳累和寒冷而灰头土脸形成鲜明对照。那些远道而来的土司在这一点上就已失去了威风。起初,我们对客人们都十分客气,父亲特别叮嘱不要叫人说麦其家的人一副暴发户嘴脸。可是客人们就是要叫我们产生高高在上的感觉。他们带着各自的请求来到这里,归结起来无非两种。

    一种很直接,要求得到使麦其迅速致富的神奇植物的种子。

    一种是要把自己的妹妹或女儿嫁给麦其土司的儿子,目的当然还是那种子。

    他们这样做的唯一结果是使想谦虚的麦其一家变得十分高傲。凡是求婚的我们全部答应了。哥哥十分开心地说:quot;我和弟弟平分的话,一人也有三四个了。quot;

    父亲说:quot;咄!quot;

    哥哥笑笑,找地方摆弄他心爱的两样东西去了:枪和女人。

    而这两样东西也喜欢他。姑娘们都以能够亲近他作为最大的荣耀。枪也是一样。老百姓们有一句话,说枪是麦其家大少爷加长的手,长枪是长手,短枪是短手。和这相映成趣的是,人们认为我不会打枪,也不了解女人的妙处。

    在这个喜气洋洋的冬天里,麦其家把所有前来的土司邻居都变成了敌人。因为他们都没有得到神奇的罂粟种子。

    于是,一种说法像闪电般迅速传开,从东向西,从南向北。虽然每个土司都是中国的皇帝所封,现在他们却说麦其投靠中国人了。麦其家一夜之间成了藏族人的叛徒。

    关于给不给我们的土司邻居们神奇的种子,我们一家,父亲,母亲,哥哥三个聪明人,加上我一个傻子,进行过讨论。他们是正常人,有正常的脑子,所以一致反对给任何人一粒种子。而我说,又不是银子。他们说,咄,那不就是银子吗?!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们没有叫我把话说完。我是想说,那东西长在野地里,又不是像银子一样在麦其官寨的地下室里。

    我把下半句话说完:quot;风也会把它们吹过去。quot;

    但是没有人听我说话,或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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