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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开始往后头撤了,刚刚起身不知道咋就中了枪,刚刚打在脑袋上,一声没吭就走了。奶奶疯了一样地往前头冲,要跟保安团拼命,我们就剩下三五个人了,能打的只剩下奶奶手里的短枪,冲上去白白送死呢。我们劝又劝不住,拉也拉不住,只好把她绑了硬抬着往后撤,多亏保安团不摸我们的底子不敢硬冲,不然我们都回不来了。”
平常不说话的人突然说出这么一段话来,便具有了令人绝对信任的说服力。李大个子叹了一口气不再问什么了。我们都呆呆地等着奶奶发话。奶奶呆坐了一阵,跪下朝西面磕了三个头。我们知道她是在给大掌柜磕头,大掌柜就是在西面的沟里死在保安团的枪口下的。我们都跟着跪了下来。一起朝西面叩头。
叩过头,李大个子举起枪正要朝天放枪,奶奶厉声制止:“别浪费子弹,给狗日的保安团留下。”然后对我们说,“先到张家堡子避一避,等弄清楚了再说下一步的话。”说完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我们默不作声地跟在她的后头。她的身板挺得笔直笔直,初升的朝阳在她的身上涂抹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
几天以后我们得到消息,大掌柜的尸首被挂在县城的城门楼子上,衣服撕成了碎片片,人风干成了腊肉。再后来大掌柜的尸首被扔到了城北面的乱葬岗子上。奶奶带着我们偷偷找到大掌柜尸首时,大掌柜只剩下了一副骨头架子,身上的肉都让野狗啃干净了,我们是凭着挂在他尸骨上的已经成了破布条条的衣裳辨认他的。我们把大掌柜的尸骨装在事先准备好的坛子里,运回来埋到了狗娃山朝阳的坡上。奶奶跟二娘跪在那堆新起的坟丘前面烧纸,奶奶拉了我一起跪下说:“你也给大掌柜烧几张纸,算大掌柜没白疼你一场。”我就抓过一卷麻纸点着了,一股旋风高高卷起烧成黑灰的纸张,纸灰随风飘荡扶摇直上,仿佛一群黑蝴蝶翩翩飞舞。奶奶望着随风飘荡渐渐远去的纸灰幽幽地说:“大掌柜把钱都收了,他在阴间用不着干这刀尖上舔血的买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