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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蕨
枯茅草割破,血染红了手。

    阿黑本来听惯了五明的“哎呀”,并不理会,她是背对五明,低头采蕨的。她以为五明故意大惊小怪,故意使人吃惊。

    因为这孩子有过例子,“人好心坏”。

    五明把另一只手采来的蕨全丢了,捏着自己的手指冲下坪里去。他坐到草地上大喊,装成受了重伤的样子。

    阿黑转身向下面望五明,望到五明的手红了,“怎么,五明?真流血了?”

    “是呀!我这只手指快断了,了不得了快来救命!”

    这又是显然的夸张了,手不过割破了一个不到一寸长小口子而已,那么容易折断。然而见到了血,阿黑不能不跑下坪里来看望同伴了。这手明明白白是茅草割破的。五明流血是为帮阿黑采蕨,责任在阿黑,也很显然了。阿黑一跑就跑到五明身边,蹲下去,拿五明的手一看,知道伤处在中指,割了一条小缝,血从缝中出,就忙把口去吮。且撕布条子缠五明的手指,这布条是从腰带上撕下的。

    五明这时哪里有什么痛,不过有意使坏把她喊来而已。

    “哎呀。真痛呀!”口上虽如此喊,眼却望着阿黑半真半假的发痴。

    阿黑一面说不要紧,一面只是笑。做鬼的人总不能全做鬼,尽说痛,其实是假的。聪明的阿黑,尽他喊,不说别的话,也不引咎自责,她懂透了他的野心。

    然而血还是在流,阿黑记起来了,要五明把手举起来。举手象投降,五明这时向阿黑投了降。因为更接近了点,挨到阿黑的身子,有说不出的舒服。

    血既止,不好意思再大嚷大叫了,就笑了。见到这小子笑,阿黑说:“小鬼你真莽!”

    “我不莽你就不愿意下坪里来坐坐。”

    “那是故意了,”说时就仿佛要起身回头走去。

    他拖定了她。

    “不,我承认我莽!我莽!我是莽子,是蠢东西。”

    “你这小鬼才真不蠢!”这样说,不但不走开,且并排坐在五明身边了。见到血,她心已软了。她拿了五明的手,验看血还流不流。

    五明这人真是坏,他只望阿黑的脸。望她的眼,从眼望进去,一直望到女人的心。

    “你认不真我吗,蠢东西?”

    “你是观音娘娘。”

    “又来这一套。狮子舞三道,使人厌烦。我看你还是老实一点好。”

    “你是活菩萨。”

    “放狗屁。你去叫你妈吧,她会赏你三个爆栗子!”

    “你真是,见了你我就要……”

    阿黑笑笑,不作答,咬了一下嘴唇。

    “见了你我就要……”五明又说。

    “就要什么咧?说瞎话我就要告伯伯。”

    五明不作声了,他笑着摇摇头,想了想,象推敲一句诗,过了一会才说,“我见了菩萨就想下跪磕一个头,见了你也是这样。”

    “嗤……鬼!不知道害臊!”说了且用一个指头刮他的脸。

    “你总说人家是鬼,是小鬼,又是短命,其实人家的心是好的。”

    “是烂桃子的心,是可以吹哨子有眼的心。”

    “你们女子心都是好的!我见到过巴古大姐同肖金做的事。我也要……”“你嘴放干净点。人家翻倒跟头,关你什么事?你自己管你不流鼻涕就好了。”

    “他们在草地上撒野,全不怕人看到。他们做得我们也做得。”五明说了,想到另外一件事禁不住心跳。

    “你看天气这样好,草这样软和,你(说时,已抱了阿黑)同我试一试。”

    “你莫挨我!”她用手解除了象带子的五明的手。“你这小鬼真越来越野了。”

    “为什么我不能野?这里又没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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