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青豆 无论我们幸福还是不幸
庇护所内禁止饮酒、抽烟,还禁止未经许可的人出入,但此外没有特别的限制。
小楼里有一架电话、一台电视机,放在玄关旁边的公用会客厅里。里面还有一套旧沙发和餐桌。女子们一日中的大部分时间,似乎都在这个房间里度过。电视机几乎不开,即便开着,音量也是调到若有若无的程度。女子们似乎更喜欢独自读书、看报、编织,或交头接耳地低声谈话。其中也有人一天到晚都在作画。那是个奇特的空间,仿佛是介于现实世界与死后世界中间的临时居所,光是灰暗而滞重的。不论晴天还是阴天,不论白昼还是黑夜,那里的光都完全相同。每次拜访这幢房子,青豆都觉得自己似乎是个不合时宜的存在,是个蠢头蠢脑的不速之客。那是一个类似需要特殊资格的俱乐部的场所。她们感受到的孤独与青豆感受到的孤独,成分不尽相同。
老夫人一出现,会客厅里的三个女人就站了起来。一看便知,她们对老夫人怀着深深的敬意。老夫人请她们坐下。
“你们就这样好了。我只是想找阿翼说两句话。”
“阿翼在房间里。”一个大概和青豆年龄相仿的女子答道。她的头发又直又长。
“她和佐惠子在一起。好像还不能下楼。”一个年龄稍大一点的女子说。
“恐怕还需要点时间。”老夫人微笑着说。
三个女子默默地点头。需要时间意味着什么,她们非常清楚。
上了二楼,进入房间后,老夫人对里面一位身材娇小、毫不起眼的女子说,可否请她离开片刻。那位叫佐惠子的女子浅浅地一笑,走出房间,带上了门,走下楼梯去了,留下阿翼这个十岁女孩。房间里放了一张吃饭用的小桌子。女孩、老夫人和青豆三人围坐在桌前。窗子上拉着厚厚的窗帘。
“这位大姐姐叫青豆。”老夫人对少女说,“她和我在一起工作。你不要担心。”
少女飞快地瞟了青豆一眼,微微地点了点头。动作小得几乎不让人察觉。
“这孩子是阿翼。”老夫人介绍道,随后问少女:“阿翼来这里有多长时间了?”
少女仍然微微地摇一摇头,似乎在说“不知道”。那幅度大概还不到一厘米。
“六个星期零三天。”老夫人说,“你也许没记,可我一直数着呢。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少女还是微微地摇了摇头。
“因为在有些场合,时间会成为非常重要的东西。”老夫人说,“哪怕只是数一数,都会有重大的意义。”
在青豆眼里,阿翼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十岁女孩。在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中,个子属于比较高的,但身材瘦削,胸脯还未隆起。看上去似乎是慢性营养不良。容貌不算难看,但给人的印象十分淡薄。眼睛令人联想起蒙上一层雾气的玻璃窗,即便凝神细看也看不清其中的情形。干燥的薄唇经常不安地蠕动,似乎要吐出什么话,但实际上声音并未形成。
老夫人从带来的纸口袋中取出一盒巧克力。盒子上画着瑞士的山地风光,里面装着一打形状各异的美丽的巧克力。老夫人递一块给阿翼,又递一块给青豆,也在自己嘴里放了一块。青豆也把它塞进了嘴巴。看到她们俩这么做了,阿翼也同样吃了下去。三人一时无言,默默地吃着巧克力。
“你还记得自己十岁时的情形吗?”老夫人问青豆。
“记得清清楚楚。”青豆回答。那一年,她握过一个男孩子的手,发誓一辈子只爱他一个人。几个月后,她迎来了初潮。那时在青豆的体内,有好多东西完成了变化。她决心脱离信仰,和父母断绝了关系。
“我也记得清清楚楚。”老夫人说,“十岁那年,父亲带我去巴黎,在那里住了大约一年。父亲当时是外交官,我们住在卢森堡公园附近的公寓里。那是第一次世界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