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青豆 无论我们幸福还是不幸
个东西。也许在四个世纪前,我们曾经拥有更为贴近自然、更为丰富的灵魂。”
“但那是一个残酷的世界。半数以上的儿童由于慢性病和营养不良在长大成人前就夭折了。因为小儿麻痹、结核、天花和麻疹,人轻易就会丧生。在普通百姓中,能活过四十岁的人应该不多。女人要生好多孩子,一到三十多岁就牙齿脱落,变得像老太婆一样。人们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屡屡依仗暴力。孩子们从小就被迫从事会导致骨骼变形的重体力劳动,少女卖淫是常见的事,甚至还有少男卖淫。众多的人在与感性和灵魂的丰足无缘的世界里过着最低限度的生活。都市的大街上满是残疾人、乞丐和罪犯。能够感慨无限地赏月、感叹莎士比亚的戏剧、欣赏道兰的美丽音乐的,恐怕只是极少的人吧。”
老夫人微笑着说:“你真是个十分有趣的人啊。”
青豆说:“我是个极其普通的人,只不过喜爱读书罢了。主要是关于历史的书。”
“我也喜欢读历史书。历史书告诉我们,我们从前和今天基本相同这个事实。在服装和生活方式上虽然有所不同,我们的思想和行为却没有太大变化。人这个东西说到底,不过是遗传因子的载体,是它们的通道。它们就像把累倒的马一匹又一匹地丢弃一样,把我们一代又一代地换着骑下来。而且遗传因子从不思考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无论我们幸福还是不幸,它们都毫不关心。因为我们不过是一种手段。它们只思考一点:对它们来说,什么东西效率最高。”
“尽管如此,我们却不得不思考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是吗?”
老夫人点点头。“是啊。人却不得不思考这些。但支配着我们生活方式之根本的,却是遗传因子。当然,这样必定产生矛盾。”说完,她微微一笑。
关于历史的讨论到此结束。两人喝完剩下的香草茶,转而进行武术练习。
这天在宅第里吃了顿简单的晚餐。
“只能做些简单的东西,你看行吗?”老夫人问。
“当然没关系。”青豆说。
晚餐是由tamaru用小推车送来的。做菜的大概是专职的厨师,而送来并服侍两人进餐,是tamaru的职责。他从冰桶中取出白葡萄酒,用娴熟的手法倒进酒杯。老夫人和青豆喝了。酒冰得恰到好处,香味宜人。菜肴只有清煮白芦笋、尼斯沙拉和蟹肉煎蛋卷,外加面包卷和黄油。每道菜都食材新鲜,味道鲜美。分量也适度而充足。总之,老夫人每餐总是吃得很少。她优雅地使用刀叉,像小鸟般每次只把一点点食物送入口中。tamaru一直守候在房间最远的角落。像他那样身躯厚实的男人,竟然能长时间地彻底消除自己的存在感,实在让人吃惊,青豆一直对此很钦佩。
吃饭的时候,两人只是断断续续地交谈,她们都把意识集中在进餐上。音乐轻声地流淌。是海顿的大提琴协奏曲,这也是老夫人喜欢的曲子之一。
菜撤下,咖啡壶端上来。tamaru倒好咖啡,正要退下,老夫人对他举起手指。
“这里没事了。谢谢你。”她说。
tamaru微微点头,然后像平日一样无声无息地走出房间。门静静地关闭。两人喝着餐后咖啡时,唱片放完了,新的沉默重又降临。
“你和我互相信任。对不对?”老夫人直直地注视着青豆,问。
青豆简洁地,但毫无保留地表示同意。
“我们共同拥有重要的秘密。”老夫人说,“说起来就是把性命都交给了对方。”
青豆沉默着点点头。
青豆第一次向老夫人全部说出自己的秘密,也是在这个房间里。当时的情形她还历历在目。总有一天,她得向什么人倾吐这心底的重负。因为将它深埋心底独自承受,负担即将到达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