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瑞发现晚江长跑的目的是见九华,他的责罚是早晨再不跟晚江出门,而在晚江回到家时长长看一眼挂钟。奇怪的是,晚江反倒渐渐缩短了和九华的见面,时常告诉他第二天不要停车等她,也不要买豆浆。瀚夫瑞风度很好,但还是让晚江明白他在道路上占绝对上风,并且度量也大:知道你们捣鬼,我还是放手让你们去。但晚江也明白,若老律师知道等在长跑终点的是洪敏,事情就大了。
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她又一次看他的表。他安慰她,说表快了两分钟。她说快两分钟有屁用。她又说这是什么破车,连个钟都是坏的。他说等咱有钱了,买辆卡迪拉克。她说不好,不实用,还是“Lexus”好。两人都没意识到,他们做的已是两口子的打算。
车停在两个路口外。他看她上坡,一直不回头。在拐弯处,他想她该回头了。她真的回过头,像十年前那样,在一片飞舞的床单那边朝他回过头。那时她手里拉着四岁的仁仁,就这样回过头来,看看还有没有退路。他藏在破败的美丽窗帘后面,看着没了退路的晚江进了轿车,泪水把衣服前襟都淌湿了。
来整理花园的园丁说:玫瑰生着一种病。听下来,那病就是一个花胚子分裂得太快、太多,跟癌细胞的分裂有些相似。一个细胞分裂到一百多次,就成癌了,所以可以把这种多头玫瑰叫“花癌”。晚江向园丁点点头。她已走神了,在想,“花癌”倒不难听啊。下面园丁讲的“治疗方案”和费用,晚江都是半走着神听的。
最近所有人都发现晚江的神情有一点异样。有时会不着边际地来个微笑。笑多半笑在人家话讲到一半的时候。于是讲话的人就很不舒服,有点音乐的节拍打的不是点、打在半腰上的感觉。比如瀚夫瑞说:“晚江你看看仁仁的校服,她老在偷偷把裙子改短。这可不行……”他见她忽然笑一下,让他担心他脸没准碰上番茄酱了。“哎,这张支票,是你写的?怎么写这么大一笔钱呢?他要这么多钱做什么?”他把银行的月底结算单和一张兑了现的支票推到她面前。他很想用食指在她眼前晃一晃,叫她不要走神。
她眼睛看着支票上的数目“16,000”。会是个不错的家,会有两间卧室,一个餐厅,一个客厅。路易的酒店常拍卖旧家具,很便宜就能把房子打扮起来。九华和洪敏都很肯做事,细细经营,它不会太寒伧。寒伧也是一块立足之地。晚江想,我正做这样大一桩事呢。这样一想,她就笑了。所有做大事的人都像她这样与世无争,疲惫而好脾气地笑。
“他需要这么大一笔钱做什么?”支票背面,有九华的签名。
晚江渐渐悟过来。第一个反应是痛悔:她怎么不长脑子呢?她若按时查邮件,银行的文件就不会落到瀚夫瑞手里。接下来的反应是怨恨:这瀚夫瑞简直防不胜防,稍慢一点都不行,就替她做主。拆邮件也要做她的主。
“他急需用钱。”她说,样子是漫不经意的。连她自己也听出这话就是一句支吾,等于不说。还不如不说。不说不会这么可疑。“他一时周转困难,跟我挪借一下。”
“没问他做什么用?”
“他就说很快会还我。”
晚江觉得什么都被瀚夫瑞识破了。她忽然心里一阵松快:好了,这下该说清的就说清,说谎捣鬼都免了。你再逼问,我就全面摊牌。你说我伤天害理缺德丧良,就说吧。你认为我和前夫玩了一场长达十年的“仙人跳”,就算是吧。你觉得冤有头债有主得送我上法庭,就去找个法庭吧。我全认。
瀚夫瑞看见中年女人两眼闪光,不知什么让她如此神采焕发。什么事这样称她的心?他慢条斯理地说:“按说我没权力过问你们之间的事。是你的钱,是你的儿子,对不对?你心里很难,母亲嘛。”他自己触到了什么,眼神忽然痛楚了。
晚江给这话一说,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