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人脸上的表情跟天气一样,很潮湿,五官带着一股随时会化开的呆滞,冷气一股股的吹着我脖子,我学王小贱的样子,在座位上把自己缩成一个煤球,雨水打在车窗上的声音很催眠,过了没多久,我睡着了。
到醒来时,车厢里已经满满当当的了,车一动不动,天色半明半暗,车窗外是一片滂沱大雨,还有密密麻麻的车阵。
堵车了,每次一遇到阵势大一点儿的雨雪天气,北京就马上呈现出一个瘫痪状态,说是乱世都不夸张,站在路边想打车的人,最后都跑去自杀了;私家车里的人,会一路堵到人生观产生偏差恨不得马上出家;公共汽车上的陌生人,就那么站在一个闷不透风的铁皮罐子里,汗流浃背,痴痴等着不光明的前景,一直等到和身边本来陌生的人结婚了。
这就是北京大雨天里让人绝望的状态,本来每天坐地铁回家的我,就刚好赶上了。
车里的女孩们纷纷掏出手机,给男朋友或者老公打电话,通知堵车了,要晚一点回去。语气都是抱怨中透着一丝娇嗲。不打电话的,是比较高姿态的,有人会主动把电话打来,问他/她有没有被雨淋湿,现在是不是安然无恙。我也应景的把手机拿出来,但是端详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打给谁,告诉对方,下雨了,我得晚点回家。
但愣神的功夫里,还没来得及我伤感,手机居然响了。我看看号码,是陈老师。
我心里一惊,本来嘈杂的四周有那么一个片刻真的噤声了,我害怕听见坏消息,但又奢望那是个好消息。我大拇指有点儿发抖的按下了接听键。
“黄小姐呀,”张老师在那边喊,“玉兰醒了!你张阿姨醒啦!”
就好像有人在我耳边打了个响指,我浑身上下关于感恩的细胞立刻齐齐绽开了。我想要做个动作来表达我想要感谢天感谢地的心情,但因为过分的激动和紧张,我的身体反而比任何时候都僵硬,我只能傻笑着,一动不动的坐着。
陈老师的电话刚刚挂断没多久,王小贱的电话来了,一听到他的声音,我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了下来,“你被雨淋了吗?”
“没有,我一直在车里,堵的那叫一个严实。”
“堵在哪儿了啊?”
“离咱们家还有五站吧。”
“那么近,你跑着就回来了啊。”
“您鼻子底下长的是嘴啊?我回头成了北京第一个被雨淋死的人,你想让电视台采访你还是怎么着?”
“……”五站,是建材城那边儿么?你坐的哪路公共汽车啊?”
“695,就堵在建材城门口了。我都快烦死了,你就别给我添火了,没事儿我挂了啊。”
“挂了吧。”王小贱一反常态,很干脆的说。
挂了电话,我看向窗外,雨已经小了很多,但庞大的车群还是纹丝不动。一串串尾灯在雨幕里亮着,没有棱角的洇成了一片。百无聊赖中,我观察起了窗外我身边停着的一辆红色小本田。
里面坐着一男一女,年纪都和我差不多大,开车的男孩一眼望过去,和他长的那么像,一样的小眼睛,侧脸看起来很严肃,嘴角在不高兴的时候,会微微向下延伸出一条线。
车里的两个人看起来都不开心,他身边的女孩一脸的不耐烦,像是一只濒临抓狂的猫,随时要跳起来弃车而逃,就好像曾经的我一样。
没后路,后路是一串红灯;没前途,前途是大雨茫茫。这样的外部条件能换回来什么样的好心态?只剩下身边的这个人能作伴,如果有心要一起打发时间,等待未知的光明前景,那这个闭塞的小空间就是大雨中最温馨的干燥小沙漠。可如果我们没有默契,我们总是在质疑对方肯定自我,那这个车厢就是一个微型的斗兽场,谁都别想携手等到雨过天晴彩虹出现在天际,一定有一个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