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范丽杰让长生带她去大觉寺短住。在京郊的诸多寺院中,长生最中意这座本名为“清水院”的大觉寺。古寺,灵泉,名花,各有值得品评称道之处。不同的季节来,会有不同的风光。春之玉兰,夏之素荷,秋之银杏,冬之翠柏。平素独自前来,在寺中住上几晚。晒着太阳,读书喝茶,想着什么,或什么也不想,日影如清水漫漫,一天很快过去。
在大觉寺住的晚上。雨过之后,清月皎洁。脚灯映在湿路上如古剑的锈色。会有风,不甘寂寞地翻枝覆叶,庭草如碧波荡漾。喝一泡茶,然后回房看书。每次住在藏式的屋子里,看着那熟悉的鲜艳色调都和陈设,都有回乡的感觉。也因此,总有恍惚,觉得此时此刻,人已不在北京。
之前范丽杰来过一次来就很是喜欢,回香港之前又要求长生独自陪她来。长生之前已推过范丽杰多次。近期刚好与她有不大不小的一笔合作,无论如何不好再推。
穿越城市中心繁华,抵达城市边缘。经过破败脏芜的城乡结合部,环境杂乱,如同落后地方的小镇乡村。感觉是全然陌生地方,不一样的生存处境。似掩藏、附着在华丽都市巨大身躯上微小伤口,真实存在,却被刻意忽略。
在范丽杰的念想中,在大觉寺住上数晚,择素净的地方,不要豪华的房间。早起行走在古静的寺院,窸窣的风声,空气温润沁凉,踏上那些斑驳的台阶,日影淡淡,廓而忘忧。落尽梨花春又了,满地残阳,翠色和烟老。
长生与她是难得交心的,之前见过,亦不过是你一言我一语地敷衍过去,此时见她这样说,长生倒很是惊诧,面上不由露出来。
范丽杰横了他一眼,半笑不笑道,怎么?我们这样钻营,钱堆里打滚的人,连读读宋词,附庸风雅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长生笑而不答,过了一会儿,范丽杰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不说话了?
他笑咳了一声,你这样自贬,叫我说什么好?我只是好奇春拍上的钱都是怎么花出去的?
他这样一说,范丽杰不由莞尔。她不久之前买下一幅赵孟
的画,价格不菲,长生这样说,暗是赞她品味好。何况那幅画,也是长生帮忙才顺利拿下的。先前她留意的是别的物件,后经长生提醒转投这幅画。稍一琢磨,便觉得这东西更妙,买了回去,那一位果然甚是喜欢,对她褒奖了一番。
她是由此更注意到长生,世家的修养比起那些纨绔子弟的吃穿浮华,总是不同的。她渐渐才听人说起尹长生是尹守国亲自调教带大的,不由得一笑,道一声,难怪。
难怪他和谢江南不同。她后来便借故更多地让长生陪了。
夏季多雨,千年古刹在雨中净尘。风摇叶动,淅沥雨声听来别有韵致。饭后人迹渐稀,范丽杰撑了伞去散步,回来时见长生在檐下泡茶,听雨,自得其乐。
院中的灯映得他一身暖意。范丽杰站在院门口,突然想到刚才看到的“动静等观”四个字--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举步走上台阶,收伞坐在他身边。
长生递过来一杯茶说,范小姐回来得正是时候,这一泡正出味。来,试一下。
她薄怒微嗔,不接茶。长生机敏地改了口,Lisa。
她回颜一笑,别怪我坚持,你一叫我范小姐,我顿时觉得我在公司办公。
长生失笑,点头道,也是。
他去过范丽杰的公司,见识过她工作的样子,确实是忙得不可开交。几个秘书轮流进来汇报,三言两语指示明确,效率之高令人叹服。再想想去国企谈合作时,从办事员到大小领导,态度之优柔,决断之磨蹭令人发指,长此以往,是人整个都锈住了。也难怪赵星野忍不了那尸位素餐的风气,辞了职出来。
长生改口之后,两人之间气氛松快许多。范丽杰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