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李明启发誓要找到小姑娘。
可是,人海茫茫,从哪里把她找出来呢?
他可是连小姑娘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至于她说的那些经历,谁知道是人话还是鬼话?
但他必须把她找到,拿回那两枚印章。
五月底,中纪委的文件见报,何其乐告诉他,这次还真是海风书记点的将,题目也真是他自己亲自拟定的:《百姓的期待和大限前的自我救赎》,仍然是写一篇时评,呼吁那些有过以权谋私行为的大小领导,在规定的期限里,把自己的问题,主动向组织说清楚,以争取宽大处理。那次他们见了面,临分手的时候,何其乐说:“哥们儿,看你的了。”
李明启觉得很对不起何其乐,觉得人家为自己铺好了路,架好了桥,可自己居然一点表示都没有。他不是不想表示,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方式。何其乐不抽烟不喝酒,甚至连茶都不喝,难道真的给他打个红包?那岂不是太俗气、太赤裸裸了吗?
连冯老师都觉得他有点不像话。你无动于衷,别人会不会认为咱不知好歹?
除此之外,冯老师这段时间对李明启倒是特别殷勤,对他说话再也不是那种好为人师的语调,温柔体贴得像是换了一个人,仿佛自己真的是水做的。她里里外外一把手,常常忙得脚不沾地,却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让谁都能看出她的神清气爽。从他进门的第一分钟开始,她便把他当老爷一样伺候着,泡了茶,开了空调,把电视遥控器递到他手上,热情得就像外面那些形迹可疑的小酒店的服务员,甚至连临床表现都更加主动,柔情似水,风月无边。
李明启很想批评批评她这种依附老公、夫荣妇贵的封建落后思想,想一想,觉得目前的处境很受用,也就算了,权当是自己长期惧内长期被压抑的一次彻底解放。不过,李明启很想提醒冯老师,正式任命下达之前,他升副总编辑的事,仍然仅仅是一种可能性,要是做得太显形了,万一……
李明启自己就怕那个万一,在单位里,更加夹着尾巴做人,撅着屁股干活,对上对下一团和气。对自己部门的事情,哪怕只是转发新华社的消息,都是高度重视,精益求精,一丝不苟,不允许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他再也没有给安琪打过电话,很庆幸跟她的关系能够这样烟消云散、自生自灭。安琪当然也没有打过他的电话,这又让他感慨系之:要是社会上的小姑娘有一半是安琪这样的,就好了。是呀,拔了萝卜坑还在,谁都没有吃亏,一切都顺其自然,多好啊。
手机却一直开着,哪怕是在家里睡觉的时候,也要把它调到振动状态再放回到包里或搁在书房里。李明启年纪尚轻,还没有前列腺之类的毛病,但他每天晚上都要起来两三次,借助小解的机会,看有没有人跟他打电话。
倒是来过几个电话,一打过去,竟是香港的博彩公司,要指导他买六合彩。
但他一直心存幻想。
他的名片盒也放在旅行拖箱的夹层,跟那两枚印章放在一起。他希望小姑娘顺手拿走了他的名片,这样,当她手头上的钱花完了、一时又没有其他进项的时候,回过头来找他,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知道她是夜猫子,生怕自己睡觉的时候错过了她的来电。
只要她来电话,就证明那两枚印章还在她手上。
李明启眼下只能指望这个。他希望奇迹能够出现。
他找小姑娘没有一点线索,她要是想找他,却易如反掌。
找到小姑娘,继而找到那两枚印章,不仅给何其乐(甚至包括陆海风书记)送礼的问题可以迎刃而解,更重要的是,那两枚被小姑娘顺手牵羊的印章,不亚于两颗定时炸弹,因为上面篆刻的陆海风的鼎鼎大名,一旦外流,有关部门完全有可能调动一切侦察手段,追根溯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