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他的钱是从哪里来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不是。是他口袋里固有的吗?也不是。他的钱是别人送的,有受贿的必然有行贿的,听说这次建筑公司的头头、大的小的包工头,也抓了不少。
黄逸飞说:“那又怎么样?”
表叔这下就搞不清黄逸飞是真傻还是装傻了。他瞪着黄逸飞看了几秒钟,又取下金边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上,再次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这才“那个”“那个”了两三声,用手在自己和黄逸飞之间比划着,说:“好好好,咱们就拿你这单生意来说吧,象我和你,当然不是钱和权的问题,因为用不着。可是,你是知道的,我在局里管工会,有什么实权?但是,如果,嗯,如果没有我这个表叔,你会连门都进不了。你进了门,我又不能直接办,怎么办?就得去找别人。怎么找的人?有些情况你知道,有些情况,你就不一定知道。因为我们要找的那些人,警惕性都很高,要求一对一操作。现在,我还担心那些人口风不紧,一顿乱说咧。你倒好,还想做春秋大梦。”
黄逸飞又不是真的傻,哪里会不懂得这些道理?他只是不甘心罢了。广告公司生意不好做,他还指望着靠这单生意打个翻身仗咧。就此放弃,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姓关的也是,迟不出事早不出事,偏偏这个时候出事,真他妈的该判死刑。
表叔还就是怕黄逸飞这么想。前段时间他为黄逸飞的事,可没闲着。那件事能够做到现在这种程度,除了他在单位为人处事不错,大家肯买他的面子,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这件事情太小,别的人没几个看得上眼。他要找的那些同事和领导,可是见过大钱的。表叔有句话没有跟黄逸飞说,他的事当初之所以有点谱,也是因为关局长点了头。
就说关局长吧,就是真的收了五、六千万又怎样?还不是小儿科?说句不好听的话,一个管交通管修路的厅局级干部,要么干干净净,要是贪,要没这个数,只能证明他没本事。五、六千万算什么?高速公路只能修千把米。不要说是关局长,换另外任何一个人过来,很难说不会是这种结果。关局长是因为前任出了事,千挑万选选出来的。他上任时,发过毒誓,还上过报纸。可是,那又怎么样?不要问他为什么会贪,要问他怎么能不贪。
这就好比让一个饥肠辘辘的人去看守粮库和食堂,不偷不吃,可能吗?更何况这时候还有人过来怂恿你,说偷吧,拿吧,粮库和食堂没有监控设备,也没人管你。你不偷不拿,就是傻瓜,别人一样不会相信你的清白。更有甚者,有人还会亲自动手,把那香喷喷的大米白饭和美味佳肴,恭恭敬敬地端到你面前,象伺候挑食的小祖宗似地追着往你嘴里塞,因为你不偷不拿,你就跟他们不一样,这会让他们非常不自在。
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两个人随便叫了几个菜,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闷闷地喝酒。
表叔生怕黄逸飞不明白,有句话已经翻来覆去地说过两三遍,这会儿主动端起酒杯,示意黄逸飞也把酒杯端起来,等到两人碰了一下,表叔说:“破财消灾破财消灾,这事没做成,不是坏事,是好事。”
黄逸飞冷笑一声,没有说话。黄逸飞这里那里地撒小钱,粗粗算起来,也有十来万。这下好,打了水漂,不是一句坏事变好事安慰得了的。
黄逸飞朝空中吐出了一口酒气,冲着表叔摇了摇头,说:“我就不明白,那帮家伙,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表叔说:“钱多干什么不好?有钱能使鬼推磨。谁不想让自己的钱多一点?这跟你做生意的道理是一样的。”
黄逸飞说:“一样个屁,有本事他也去做生意呀。”
表叔发现黄逸飞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了一点变化。在这之前,他对他是恭恭敬敬、言听计从的,今天却似乎有点不以为然,甚至还有些埋怨他的情绪,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