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于是;单纯的青年底这种阴谋,便成了老练的漂泊者底致命的弱点了。
单纯的人们,在他们底阴谋里,是有着奇异的力量。蒋纯祖向石华贵愁苦地、慰藉地笑了一笑,好像他觉得一切是无可奈何的,好像他觉得石华贵是对的,好像他底心上的重荷已经卸下,好像他已经慰藉了自己,并希望石华贵明白他是弱者,和他互相慰藉。石华贵怀疑地看着他,但不得不相信他。
蒋纯祖笑着摇头,走向石华贵。
“他死了。”他低声说,“我早就说过……啊!”
他突然严肃,短促地恐怖,感到他已因这些感情堕落如娼妓。他未曾想到他会有这种感情,他觉得恐怖。他初次如此。他想,这种感情完全是因为怯懦。他底信心动摇了。但石华贵不能知道。
于是蒋纯祖痛苦地承认了自己底堕落,承认了自己要生存,振作起来。而那种慰藉的、悲切的感情,虽然失去了欢欣的成份,却更强。真实的人们,在他们底阴谋中,是常常要在另外的一些人们把它们看成手段的感情上面跌倒,甚至沉没的。他们是突然地发现了自己底人格里的娼妓的成份,觉得自己已经堕落了。而常常的,假若不能达到他们底目的,他们便真的堕落了。或者是,不管真的达到与否,在这些感情中,他们真的是因怯懦和自私而堕落;真实的人们,在他们底多情里,是常常如娼妓,这便是他们底恐怖。
蒋纯祖是明显地看到,他底目的如果不达到,他便会毁灭。于是他就冷酷起来。
石华贵向他轻蔑地笑了一笑——石华贵,是不赞成地在蒋纯祖身上看到的这种软弱和卑劣的,虽然他满意蒋纯祖底愁苦的、慰藉的表情——扣起了衣服,因为惧怕痛苦,做出孤独者底豪迈的姿势来。
“要走的,跟我走!”他说,冷笑了一声;大步走出谷场。
蒋纯祖向兵士们做了一个暗号,迅速地跑起来,在街边追上石华贵。
“石华贵!”他说,卑怯地笑——他再也不能觉得他是故意如此。“我问你,石华贵,你是真心要我们一路走吗?”石华贵以透明的眼光凝视他,他在痛苦中战栗。“我是服从你的!”蒋纯祖底眼光说。他无权利觉得他是故意如此。他觉得他是堕落如娼妓了。
“要走就走吧,不会打死你的,学生!”石华贵轻蔑地回答,走过街道。
蒋纯祖往回跑,在谷场口上遇见了兵士们。
“丘根固,石华贵说,要是你们不和他一路,不服从他,他就打死你们!”他说,觉得真的是如此,紧张地盼顾;“但是一路走的话呢,我看也很危险,怎样,丘根固?石华贵说,我们都是朱谷良底朋友!”
丘根固严肃地看着蒋纯祖底单纯的、紧张的面孔。沉默很久。
“告诉他,我们就是朱谷良底朋友!”丘根固激怒地,冷酷地说。
“是的,我们都是……”蒋纯祖满足,谄媚地笑。“我们不怕他!”刘继成说。
“是的,我们都是朱……他底朋友!”蒋纯祖说,有眼泪——他是堕落了啊!——凝视朱谷良底躺在雪地上,照耀在阳光中的尸体。
“我们……报仇!”蒋纯祖坚决地说。
丘根固面孔打抖,回头望了一眼,向街道走去。
蒋纯祖转身,疾速地奔过街道,转弯,追上了石华贵。
“石华贵,你站一站,他们说,愿意和你一路走!”石华贵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废话!”
蒋纯祖谄媚地笑着。
“我们过了安庆了吧,石华贵?”他说,“我希望……那么,石华贵,我去跟他们说,他们怕你,站着不肯走!”
蒋纯祖转身跑回来。他是紧张了起来,在缔造他底阴谋的罗网了。石华贵,信了蒋纯祖底话,以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