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也属于自己底道义底世界的缘故,朱谷良,是一直认为一切事物都属于自己底道义底世界,从而在这中间奋战的,现在,获得了于他自认为一切事物都属于自己底道义底世界,从而在这中间奋战的,现在,获得了于他自己是最真实的东西,严肃地感到光荣,感到自己正为全世界所注视。
朱谷良是在严肃中;朱谷良是在生活,未再想到死亡。他注视石华贵,明白自己也常常和石华贵一样地浸在毒液中,心里有愉快。他希望从石华贵走开,带着新的认识去过一种最丰富、最美好、最勇敢的生活。他觉得这是必然的。
在朱谷良底这种镇定下,像常有的情形一样,石华贵动摇了。
“姓朱的,你服不服?”他严厉地说。
朱谷良看着他,不答。
“假如我放了你,你服不服?”石华贵说,狞恶地笑了两声。
“告诉你,石华贵!我是我!你还要作恶,我就还要打死你;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够征服我!”朱谷良安静地大声回答。
“感谢我所受过的那么多的痛苦!多么好啊!”朱谷良想。
在刚才的这个紧张的时间里,阳光从明亮的、沉重的云群中辉煌地照射了出来;最初是一道淡白色的光明,投射在近处的山坡上,然后是全部的辉煌的力量,积雪的旷野上笼罩了淡淡的红晕,各处闪耀着夺目的光彩。朱谷良抬头,注意到澄明的蓝空和舒卷着的、明亮的云群。于是朱谷良发觉了照耀在他底身上的冬季底喜悦的、兴奋的阳光。
天空里和旷野上的这种辉煌、兴奋、和喜悦使朱谷良惊动。于是,为了这个阳光——它是辉煌、喜悦、而兴奋——朱谷良猛力向石华贵扑过去了。石华贵开枪,朱谷良扑倒,在雪上痉挛、颤栗、鲜红的血在雪上流了开来。
在阳光中,石华贵抱起手臂,轻蔑地看了鲜血一眼,他底脸在痛苦地、兴奋地抽搐着。大家暂时恐怖地站着不动。朱谷良弯曲右腿,猛力转身,在雪中挣持,投出憎恶的、痛苦的眼光来;鲜血从他底胸膛涌出。
蒋纯祖向前跑去,跪倒在血泊中。
“朱谷良!”他痛苦地尖声叫,举手抱头。
“朱谷良!”他凄恻地,轻微地唤。
朱谷良痛苦地、沉默地看着他。然后咬紧牙齿,坚毅地移开眼光,定定地看着天空。
“朱谷良……原谅我,是我……”蒋纯祖啜泣了。“不必哭!为什么哭?”朱谷良迷糊地、温柔地想——朱谷良是特殊地温柔,凝视辉煌的天空。那个叫做死亡的东西渐渐地来临,在最初,他是憎恶而痛苦,但随后他便有一种迷胡的、轻逸的感觉,他底灵魂和肉体同样的温柔,好像婴儿睡在摇篮中。在最后的瞬间的这种内心的活动,减轻了死亡底肉体底痛苦,并减轻了人类底对于精神绝灭的恐怖。朱谷良,在他底一生里,因为信仰的缘故,对人生抱负着热烈的野心,但同时又坚持而冷淡——他是在这中间频频地斗争。但在最后的这个瞬间,他投入了这种温柔和渴慕了。
“朱谷良!朱……朱谷良!”蒋纯祖悲切地喊。
丘根固们走近来,站在蒋纯祖身后。朱谷良迷糊地看他们,觉得自己爱他们。朱谷良眼里有泪水。
“是的,我底一生结束了!我可以重新见到可怜的莲莲,还有阿贵阿迟!他们很早就去了!”朱谷良温柔地想到了他底死去的妻子和孩子们,觉得他们是在灿烂的光辉中。“人家会知道,全世界会知道我底一生是有价值的,……我自己知道!我觉得安慰!好!迷糊!多么舒畅!好!挨得很近,那么再近一点,再近一点!……轻轻的,轻轻的,我底信仰,轻轻的,……莲莲,你走近,像那一年,我们都年轻,又很宽裕……你还是年青,没有被欺凌、被压迫,没有生病,没有贫